幽狼退走，夜雨渐歇，听雪轩内弥漫着淡淡的焦糊气息和未散的杀意。沈清尘（云青黛）独立于残破的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绪如潮。
谢凌云再次出手相救，动机成谜。他那句“你的命，暂时有点用处”，如同鬼魅般在耳边回响。用处？什么用处？是对抗幽冥殿的棋子？还是他与他父亲谢锋权力博弈中的一环？亦或是……他对自己这具玄阴灵脉，另有所图？
无论如何，经此一夜，他与幽冥殿已是不死不休之局。幽狼绝不会罢休，下一次的袭击只会更加凌厉。单凭自己初入先天的修为，加上半生不熟的《玄阴录》功法，想要在幽冥殿的追杀下保全性命，难如登天。
他需要力量，需要盟友，需要破局的关键。
而谢凌云，这个心思难测、实力强大的世子爷，是目前唯一可能的选择，也是最危险的选择。
接下来的两日，侯府表面风平浪静。那夜的打斗痕迹被迅速抹去，对外只宣称是风雨太大，震坏了窗棂。王氏派人送来些压惊的补药，言语间多了几分看似真切的关怀，或许是因为谢凌云连续两次的“维护”，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儿媳”的价值。玉姨娘则安分了不少，看向听雪轩的目光中，嫉恨之外，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忌惮。
钱嬷嬷的监视依旧，但态度明显恭敬了许多。沈清尘乐得清静，依旧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在巩固修为，揣摩功法，同时苦苦思索着出路。
就在他几乎要按捺不住，准备冒险再次联系石松之际，谢凌云却主动来了。
这一次，他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带着几卷新搜罗来的字画，以“与世子妃鉴赏风雅”为名，正大光明地来到了听雪轩。
屏退左右，室内茶香袅袅。谢凌云漫不经心地展开一幅泼墨山水，点评着笔意格局，仿佛真的只是来谈论文雅。沈清尘配合着敷衍了几句，心中却绷紧了一根弦，他知道，谢凌云绝无此等闲情逸致。
果然，当话题看似无意地转到前朝某位以隐逸着称的画家时，谢凌云忽然放下画卷，抬眸看向沈清尘，目光深邃，不再有之前的慵懒戏谑，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那晚的人，是幽冥殿的‘幽狼’。”他开门见山，声音平淡，却如惊雷炸响在沈清尘耳边。
沈清尘执杯的手微微一颤，茶水险些漾出。他强自镇定，垂下眼帘：“世子爷明察秋毫。”
“他要的不是你的命，是你这身……玄阴灵脉。”谢凌云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诛心，“幽冥殿有一种秘法，可将特殊体质者炼成‘容器’，或用以承载某些强大存在的分魂，或用以滋养某些邪门兵器。你，是他们势在必得的‘材料’。”
沈清尘浑身冰冷，虽然早有猜测，但从谢凌云口中得到证实，依旧让他感到彻骨的寒意。炼成容器？那将是比死亡更悲惨的下场！
“世子爷为何告知青黛这些？”沈清尘抬起头，迎上谢凌云的目光，不再伪装柔弱，眼中是属于沈清尘的冷静与锐利。
谢凌云对他的转变似乎并不意外，嘴角微勾，露出一丝欣赏之色：“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共同的敌人？幽冥殿？”沈清尘蹙眉。
“不完全是。”谢凌云起身，走到窗边，负手望着院中的残雪，“是那种被人掌控命运，如同棋子般摆布的感觉。”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向沈清尘：“我父亲谢锋，与幽冥殿合作多年，所求无非是更大的权柄和力量。而幽冥殿助他，自然也要收取‘报酬’。这侯府，这北疆，甚至这大炎天下，在他们眼中，或许都只是可以交易的筹码。而你，我，都可能是这交易中的一部分。”
沈清尘心中巨震！谢凌云这番话，几乎是在公然质疑他的父亲，揭露镇北侯府与幽冥殿的勾结！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试探？还是……真的意在结盟？
“世子爷的意思是……”沈清尘谨慎地开口。
“我的意思很简单。”谢凌云走回桌边，压低声音，每个字都清晰无比，“我不想再做一枚棋子。我要知道谢锋和幽冥殿到底在谋划什么，我要有足够的力量，在他们觉得可以随意牺牲我的时候，说不。”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野心的光芒：“而你，云青黛，或者我该称呼你……拥有玄阴灵脉的神秘人？你身负秘密，被幽冥殿觊觎，朝不保夕。但你这灵脉，若是运用得当，未必不能成为一股强大的力量。我们合作，各取所需。”
“如何合作？”沈清尘心跳加速，谢凌云摊牌的速度和内容，都远超他的预期。
“信息共享，暗中互助。”谢凌云道，“我会尽可能为你提供庇护，牵制幽冥殿在侯府内的眼线，甚至在必要时，帮你对付像幽狼这样的麻烦。而你需要做的，是利用你的……特殊之处，帮我探查谢锋书房和幽冥殿往来的秘密。同时，尽快提升你的实力，你越强，对我们的‘合作’越有利。”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合作仅限于暗中。明面上，你依旧是那个体弱多病、需要我‘庇护’的世子妃。”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而危险的提议！与谢凌云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但不可否认，这目前是沈清尘所能抓住的、唯一有可能破局的机会！谢凌云提供的庇护和信息渠道，是他急需的。而探查谢锋的秘密，也与他复仇、复国的目标部分重合。
风险巨大，收益也同样诱人。
沈清尘沉默片刻，脑中飞速权衡。谢凌云的动机或许不纯，但至少目前，他们的利益有共同之处。拒绝，可能立刻就要独自面对幽冥殿的追杀。答应，则有一线生机，甚至可能借助谢凌云的力量，更快地达成自己的目标。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沈清尘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代价就是……”谢凌云凑近，声音低得如同耳语，“你的忠诚。不是对镇北侯府，也不是对世子妃这个身份，而是对我谢凌云个人的……合作忠诚。在我们的目标达成之前，你不能背叛我，不能损害我的利益。”
他看着沈清尘的眼睛，目光锐利如刀：“如果你同意，我们可以立下魂誓。如若违背，魂飞魄散。”
魂誓！一种以灵魂为引的古老契约，约束力极强，违背者往往会遭受反噬，轻则修为尽废，重则神魂俱灭。
沈清尘心中凛然。谢凌云这是要彻底将他绑上自己的战车。
屋内陷入死寂，只有炭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沈清尘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这一步踏出，将再无回头路。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散去，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