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4章 陈抟与赵匡胤(1 / 1)

翌日,天刚蒙蒙亮,朱胜便已在宫女的服侍下更衣完毕。

而今日朱胜并没有穿龙袍衮服,只着一身简朴的玄色道袍,脚踏云履。

如寻常道士般打扮。

紧接着,随着九龙沉香辇一闪而过。

当第一缕午后的阳光洒在华山之巅时,朱胜已站在了南峰绝顶。

此处名为“落雁峰”,相传大雁飞过亦需在此歇息。

放眼望去,云海翻腾,群山如黛,天地辽阔尽收眼底。

但此刻的朱胜,并没有欣赏美景的意思。

朱胜的目光缓缓落在了一块巨石上。

那块巨石形如卧榻,光滑平整,仿佛经年累月有人在此休憩。

而此刻,巨石上正躺着一个人。

那是一位老者,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如婴儿。

他身穿一袭洗得发白的灰色道袍,袍角随意垂落,赤着双足。

最奇的是他的睡姿——侧身而卧,右手枕头,左手自然垂放,呼吸绵长悠远,仿佛与整座华山的脉动融为一体。

朱胜没有立刻上前,而是静静站在三丈之外,仔细观察。

以朱胜如今的修为,天下能在他面前完全隐匿气息者屈指可数。

而眼前这位老者,若不是亲眼所见,朱胜几乎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他就那么躺着,却仿佛与山石、云雾、清风化为一处。

“晚辈朱胜,拜见陈抟老祖。”

朱胜拱手躬身,执晚辈礼。

没有回应。

老者依旧沉睡着,只有胸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朱胜不急不躁,就在原地静立等待。

时间一点点过去,云海在脚下翻涌变幻,日头渐渐西斜。

忽然,老者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初看浑浊如寻常老人,但细看之下,眼底深处仿佛有星河旋转,宇宙生灭。

当他看向你时,不像是在看一个具体的人,而是在观天地万物,察古今流转。

“唔……这一觉,睡得有些久了。”

陈抟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动作随意得像个刚睡醒的乡下老农。

他看向朱胜,咧嘴一笑,露出满口整齐的白牙:

“皇帝陛下亲临华山,老道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话虽如此说,他却毫无起身行礼的意思,反而拍了拍身旁的石头:

“来,坐。这山顶风大,站着说话累得慌。”

朱胜也不推辞,上前在石头上坐下,与陈抟并肩。

两人一帝一仙,就这么坐在华山之巅的巨石上,脚下是万丈深渊,眼前是万里河山。

“老祖知道我今日会来?”

朱胜问。

“令狐冲那孩子传了《蛰龙法》,你若不来找老道,那才是怪事。”

“老祖为何选令狐冲传法?”

“缘分到了而已。”

陈抟仰头望天,目光悠远。

“那孩子心性纯良,不滞于物,颇有几分老道年轻时的影子。再者……”

他转头看向朱胜,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他也该有这份机缘。”

“老祖沉睡百年,为何偏偏在此时醒来?”

陈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酒葫芦,拔开塞子喝了一口,然后递给朱胜:

“尝尝,华山晨露酿的野酒,比不上皇宫御酿,但别有滋味。”

朱胜接过,仰头饮了一口。

酒液清冽,带着山间花草的清香,入喉化作一股暖流,竟是难得的佳酿。

“好酒。”

“酒是好酒,可惜故人已逝。”

陈抟轻叹一声,接过酒葫芦,又饮了一口。

朱胜心中一动。

故人?

能让陈抟老祖称之为故人,且在此时牵动他心绪的……

忽然,一段尘封的典故浮现在朱胜脑海。

那是大宋开国年间的一段传奇。

据说当年赵匡胤还未称帝时,曾游历天下,后在一座山峰之中与陈抟对弈。

两人以为主,陈抟若胜,则赵匡胤将来若得天下,需免除那山中百姓的赋税;

赵匡胤若胜,则陈抟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那局棋下了三天三夜。

最终,陈抟胜了半子。

赵匡胤慨然应诺。

若他日得登大宝,那山附近永免赋税。

后来赵匡胤果然黄袍加身,建立大宋,也果真兑现诺言,下旨在那山方圆百里,永不征税。

这段“赌棋”的典故,在民间广为流传。

“老祖是为赵匡胤而醒?”

朱胜轻声问道。

陈抟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自然,但那一瞬间的滞涩,已落入朱胜眼中。

“赵匡胤吗?……”

陈抟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穿透了时间与空间。

“他走的时候,老道正在沉睡。等感应到故人气息消散,方才醒来时。”

“说来惭愧,老道这一生,朋友不多。赵家小子算一个。”

“他这个人,重诺,守信。当年华山对弈,他说‘若得天下,必善待万民’。后来他果真做到了。”

“大宋国祚将尽时,老道本想去见他最后一面。但转念一想,见了又如何?”

“徒增伤感罢了。”

“生老病死,王朝兴替,本就是天道循环。”

朱胜默然。

他明白陈抟的意思。

赵匡胤已逝,大宋已亡。但那段跨越百年的交情,却没那么好说。

所以他才在此时醒来。

所以他才传下《蛰龙法》。

这或许是他与过去告别的方式,也是他为故人、为这天下,做的最后一件事。

“老祖传法于令狐冲,可是要晚辈做什么?”

朱胜问。

“说不要,其实也是要。说要,其实也不是要。”

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有种孩童般的狡黠:

“陛下,老道问你,治国与修道,可有相通之处?”

“治国需明大势,顺民心;修道需明天道,顺自然。两者皆需‘顺势而为’。”

“好一个顺势而为!”

陈抟抚掌大笑。

“那陛下觉得,如今天下之势如何?”

“大乱之后有大治。蒙古北退,宋土渐平,朝堂清明,江湖安定。”

“正是休养生息,积蓄国力之时。”

“积蓄之后呢?”

陈抟追问。

“北定草原,南靖海疆,使我大明国威远播,万邦来朝。”

“好志气!”

陈抟赞道,随即话锋一转。

“但陛下可知,为何历代王朝,开国时皆奋发向上,至中叶便渐趋保守,末年则积弊丛生?”

“请老祖指教。”

“因为‘势’会变。”

陈抟伸手指向脚下的云海。

“你看这云,聚散无常,变幻莫测。天下大势,亦是如此。”

“开国时,百废待兴,上下同心,此乃‘生发之势’。”

“中叶时,承平日久,得利者固守现状,此乃‘守成之势’。”

“末年时,积重难返,矛盾爆发,此乃‘崩坏之势’。”

“陛下如今所处,正是由‘生发’向‘守成’过渡之时。此时最易滋生怠惰,最易忘记初心。”

“老道传《蛰龙法》,是想告诉陛下:治国如修行,需时时自省,常保清醒。”

“《蛰龙法》的精髓,不在‘蛰’,而在‘醒’。”

“于至深之眠中保持灵台清明,于至静之境中感应天地变化。”

“陛下修此法,可于日理万机之余,得一喘息之机;可于纷繁世事之中,存一超然之心。”

朱胜闻言,肃然起身,对着陈抟深深一揖:

“老祖教诲,晚辈铭记于心。”

陈抟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然后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副棋盘。

那棋盘非木非石,竟像是云雾凝聚而成,落在巨石上时,泛着淡淡的玉色光泽。

棋盘上纵横十九道,线条分明,却无棋子。

“来,陪老道下一局。”

陈抟笑道。

“当年与赵匡胤下棋,赌的是山中百姓之赋税。今日与陛下下棋,老道也厚着脸与陛下赌一赌。”

“若是我胜了,还望圣上能够免了宋土百姓的赋税。”

“也不用太久,一年足矣。”

朱胜看着棋盘点点头,在棋盘一侧坐下:

“晚辈棋力浅薄,还请老祖指教。”

“指教谈不上,随意下便是。”

陈抟伸手在棋盘上一拂,两罐棋子凭空出现。

一罐白子,莹如皓月。

“请。”

朱胜也不推辞,拈起一枚黑子,落在右上星位。

陈抟执白,落在左下星位。

起初数十手,两人落子如飞,皆是堂堂正正的开局。

但渐渐的,朱胜感到了压力。

陈抟的棋风看似平和,实则深不可测。

每一子落下,都不显山露水,但数十手后回头再看,却已布下天罗地网。

“陛下可知,何为‘棋道’?”

陈抟落下一子,忽然问道。

“请老祖赐教。”

“棋道,就是取舍之道。”

陈抟指着棋盘。

“你看,这一子,你若是要救,就要舍弃那边的势力。若是要攻,就要承受后方的空虚。”

“治国亦是如此。北征草原,就要耗费钱粮,可能影响民生。安抚江湖,就要给予特权,可能助长势力。”

“如何取舍,全在一心。”

“老祖是说,没有完美的选择,只有最合适的选择?”

“正是。”

陈抟赞许地点头。

“天道忌满,人道忌全。追求面面俱到,往往面面不到。”

“陛下这些年做得很好——该狠时狠,该柔时柔,该进时进,该退时退。”

“但老道要提醒陛下:随着年纪渐长,权力稳固,人会越来越倾向于‘守成’,越来越不敢‘取舍’。”

“这是人之常情,也是王朝衰败的开始。”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下棋。

然而,朱胜平常可未曾修过棋艺。

但在棋之一道上,面对陈抟老祖,未免差了太多。

不多时。

朱胜便败在了陈抟老祖的手中。

陈抟胜过朱胜,随即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望向西沉的落日:

“时候不早了,陛下该回宫了。”

“日后若是圣上有事,尽可遣人前来这华山之巅寻我。”

听了陈抟这话,朱胜自然知道陈抟是什么意思。

不由得心中一喜。

大明又多一当世顶尖强者。

“今日得见老祖,聆听教诲,朕胜读十年书。”

“圣上,客气话就不必说了。老道传《蛰龙法》于陛下,也算是了一桩心事。”

说着,他又躺回巨石上,侧身而卧,恢复了最初的睡姿。

“圣上且回宫吧。”

话音落下,他的呼吸已变得绵长悠远,仿佛真的睡去了。

朱胜站在巨石前,看了许久,最后深深一揖,转身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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