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安偏头看着多泽,没见过这么审案子的,问几句话就要将人证砍了。
门卫上来两个守卫,过来拖人往外走。那人挣扎着问:“殿下,奴做错了什么?要杀奴。”
多泽扬手,守卫停下了脚步。
多泽冷笑道:“你偷盗兵器,污蔑主子,还不够砍你?!”
“我没有污蔑,弓不是我拿的,是巴图大人,是巴图大人拿着落日弓给了别人。”
巴图在一旁听着,气得走过来给了下人两拳,“胡说八道,我打死你……”
“把人拉开”多泽挥了挥手,有几人连拉带拽的将巴图拉走。
“殿下,奴说得是真的。奴亲眼所见巴图大人将落日给了人。”
“给了谁?什么时候?在哪里给的?”
“给的谁没看清楚,时间是昨天晚上四更的时候。就在营帐外。”
“是吗?”多泽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错了,巴图交易的地点在湖边,”
下人一愣,抬头看了多泽一眼又赶忙低下了头,“殿下……不是湖边,是帐篷外“
多泽勾唇起身走向下人,“你确定?”
“确定,”
“巴图给了那人几支箭矢?”
“没有箭矢,只有一张弓。”
“看仔细了?确定没有箭矢?”
“落日弓是巴图大人练习臂力所用,没有箭矢”
“哦,本殿下差点忘了,落日弓从来没有配过羽箭。”
“是的,殿下。”
“那你昨晚上去湖边干什么去了?”
下人脸色抬起头与多泽对视,急忙低下头,“奴没去过湖边。”
“没去过?”
“没有”
“你一直没去过湖边?”
“是”
“你帽子上的芦苇絮是哪里来的?”
下人眼中闪过慌乱,索性低着头没有人看见。
“可能是奴去湖边打水的时候沾上的。”
多泽“哦”了一声,伸手拍了拍下人的脸颊,“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下人脸色抬起头与多泽对视,眼神惊惧一闪而过,
“殿下什么意思?”
“你猜!”
“殿下要乱杀无辜?奴说得是事实,就因为巴图大人是殿下的心腹,殿下就要杀奴顶罪……”
“聒噪!”多泽的手指按着他的脸颊“咔”的一声卸掉了下巴,双手抚上他的双臂,“咔咔”两声卸掉了手臂关节。
“周大人,人给你了,带走吧”
周少安没动,审视着多泽,“殿下不继续审了?”
“没什么好审的,”多泽拿过落日,拉动弓弦,弓弦发出难听的“咯吱”声,伴着声音弓弦一点一点被拉开。
“落日不是谁都能拉开至满弓……”多泽拉到半满多一寸松了手,“我麾下这些人,没有那个臂力。
周大人遇刺,那支箭矢的射出力道亲眼目睹,必是满弓射出的一箭。
那个刺客是弓道高手,本殿下也很好奇,落日弓如何到了刺客手中?”
周少安皱眉,“你想说什么?”
多泽将弓戳在地上,抚着弓背道:“整个营区除了我西凉使团就是你们东岳国的人,周大人,诬陷本殿下方法有太多,比如马场马匹发疯,若不是本殿下问心无愧,都相信是我指使人去做的。
马群失控,偏偏是在你们陛下与众臣不在的时间里。冲向的是我,本殿下是否有理由怀疑东岳谋害本殿下呢?”
周少安眸色渐深,多泽说得这些他都想过,马场草料里面查出混有令马匹发狂的醉马草。
负责喂马的马倌都是有经验的老手,不可能分辨不出醉马草,显然故意有人放进去的,巧的是在马场发现西凉人的佩饰。
拙劣而有效的陷害伎俩!
而湖边芦苇丛刺客射杀目的明确,是自己。
但那把落日弓刺客丢下的蹊跷,若真是多泽的人,刺杀失败后将弓扔进湖里岂不是更好,何必明晃晃放在表面,让羽林卫找到证据。
这一点不得不让人怀疑。
多泽示意将下人交给羽林卫,“周大人,带回去好好审一审,本殿下也想知道真相。”
周少安起身,带着羽林卫押着那下人走出了西凉营帐区。
穿过一片营区,周少安见吕尚恩站在前方。
周少安微微一怔,这位吕二小姐当真深不可测,那只强劲的羽箭与自己擦胸而过射在了她身上。
亲眼所见吕二被射出一丈有余摔在地上,不想此刻毫发无损地站在眼前。
她为什么救自己?
周少安走过去抱拳施礼道:“今日多谢吕姑娘出手相救,公事在身尚未登门拜谢,望吕姑娘见谅。”
吕尚恩刚刚在多泽的营帐外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西凉遭陷害这么明显,东岳会查明白的。
不用顾虑多泽,另一件趁火打劫的事可以做了。
吕尚恩回礼,“周大人,客气了,我在这儿等周大人是有事想问。”
“吕姑娘是想问刺客抓到了吗?”
“我不是为刺客的事而来,听闻尚书之子蒋逸身受重伤可是真的?”
周少安微怔,没想到不是问刺客的事,而是问蒋逸的伤势。
“蒋公子遭马蹄踩踏,生命垂危。”
“周大人带我过去瞧瞧,我懂接骨之术,可以帮上忙。”
周少安看着吕尚恩,“吕姑娘还懂医术?”
“善跌打损伤接骨”
周少安急着带人回去审问,没有空闲顾及其他,但吕尚恩与他有恩,蒋逸那边确实危急。
况且吕尚恩这人总给他一种可靠的感觉,或许真能帮上忙。
“我这就带吕小姐过去,”周少安对身后的羽林卫道:“先把人带回去,严加看守,我去去就回。”
“是”
“吕小姐请跟我来”周少安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吕尚恩七拐八拐到了一处营帐前。
营帐内已经点了烛火,映出几人忙碌的身影。帐外羽林卫把守。
门前还站着等着传唤的蒋府下人,以及惶恐不安的蒋尚书。
只是一个时辰不见,活蹦乱跳的儿子浑身是血的躺在这里。
当他听到这个消息,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逸儿是他唯一的嫡子,从小爱护着长大,为了儿子倾尽了半生心血。
逸儿也争气,懂事守礼德才兼备,不止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指望,也是蒋氏一族的希望。
没想到蒋逸突遭横祸生死难料,蒋尚书的心揪着似的疼,看了儿子伤成那样之后,惊怒交加跑到宣帝面前痛哭流涕,要求陛下严惩纵马行凶的西凉使团。
此刻,蒋尚书失了魂似地守在营帐门口,盼望着儿子能挺过这一关。
负责守卫的羽林卫见周少安来了,施礼道:“大人怎么来了?”
周少安瞥了一眼营帐,问到:“蒋公子的情况如何?”
“御医们正在急救,都快两个时辰了,也没脱离危险。”
正说着,骆院正从营帐里走了出来,郑重对蒋尚书道:“蒋公子腿伤过于严重,恐要锯掉双腿。”
“什么?”蒋尚书腿一软,差点跪在了地上。
骆院正叹了一口气道,期期艾艾道:“蒋公子身上的伤也很重,失血过多,若截肢恐血尽而亡……若不截肢,恐撑不了几日……大人……准备后事吧”
蒋尚书面色惨白嘴唇哆嗦,“骆院正……你什么意思?”
周少安蹙眉,骆院正的意思明显,截肢,立时就会死,不截肢,可苟延残喘几日。
骆院正愧疚道:“小老儿无能,只给令郎开些止痛的方子。”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蒋尚书抓住骆院正的袖子,老泪纵横,“救救老夫的儿子吧,刚刚及冠他还年轻……”
“我去看看”吕尚恩突然走到蒋尚书身前,对两个人道:“可否?”
骆院正看向吕尚恩,不认识,“你是哪位?”
情绪混乱的蒋尚书看着吕尚恩眼熟,病急乱投医抓住了吕尚恩的衣袖,“你有办法救我儿子?”
“我要先看看伤患,才能决定能不能救?”
“好好”方寸大乱的蒋尚书松开手,催促吕尚恩:“你快去看看我儿子……”
骆院正想伸手拦住来路不明的吕尚恩,周少安先一步拦下了骆院正。
“让她进去看看!”
襄王世子发了话,骆院正不好拦着让出了路。
吕尚恩对周少安点了点头,迈步进了营帐。
营帐内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另外两个御医看到吕尚恩刚要轰人出去,被随后进来的骆院正制止。
吕尚恩不理几人,直接来到蒋逸的床前,掀开蒋逸身上的薄衾,见他全身包裹,露出两条简单上药处理有些恐怖变形的双腿。
吕尚恩摘掉手套净了手,用剪刀剪断蒋逸身上包裹的布帛,将其赤条条地露了出来。
“你……”几个御医皱了皱眉,虽说医者无性别,治病无偏见,但吕尚恩这豪放的行为还是刺激到了他们。
然而更让他们感到刺激的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