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点儿应声低头站在吕尚恩面前,怯怯地模样与往日跟在吕尚伟身后的活泼样子大相径庭。
墨点儿不是吕府的家生子,是吕尚伟从破庙带回来的小乞丐。
那时的他还只是个幼童,小了吕尚伟四五岁,每日跟着小主人后边跑,小主人待他极好,两个人处的好像兄弟一样。
如今吕尚伟伤成这样子,年仅十岁的墨点儿每日惴惴不安,害怕吕家迁怒赶他出去不要他,更害怕吕尚伟伤重醒不过来。
墨点儿吸吸鼻子,道:“二小姐,你问吧。”
“那日你们去了哪里?尚伟怎么摔得山崖?”
“是这样的,那天与二小姐分开后我跟着少爷去了后山,少爷说想去医神庙拜拜,保佑二小姐身体康健。
拜完了之后,偶然听见几个采药人说后山的一处断崖上长有几株药草药效好适合补身能多卖几个钱,只是崖土松软太危险几个人不敢去。
少爷一心想采药,就带着我去了。
哪知才爬到一半就从崖壁上跌了下来。我拖不动少爷就跑回医神庙找人帮忙幸亏遇上二少爷的朋友马九哥,马九哥心热,背着少爷下了山到了这里。”
吕尚恩指尖拂着袖口的滚边问墨点儿:“尚伟摘草药做什么?卖钱吗?”
“不是,少爷说二小姐身子骨不好,采药是想给二小姐补身子。”
拂着袖口的手指一顿,吕尚恩抬眸直视墨点儿的眼睛。
对上吕尚恩黑沉锐利的眸光,墨点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我说的是真的,小姐没回来前,少爷一直盼着小姐回来,每天琢磨着二小姐会喜欢什么,见面要送小姐什么礼物。
小姐你回来后,少爷又说小姐不爱搭理人,恐怕不喜欢这个家也不喜欢他。
少爷总想为你做点什么,但又不知做什么,所以才冒险去采草药……”
十岁的孩子眼睛澄澈,语气坦然,句句说的实话。
吕尚恩转头看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吕尚伟,伸手去握他的手。
素不喜欢与人接触的吕尚恩第一次握住了吕尚伟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是微凉的,不同于他的心,一直都是温热的。
过了两日英国公夫人母女乘马车回都城,花朝节已过该回国公府了。
梅氏送吕尚恩出门,搭上了国公府的马车回都城。
马车上吕尚恩闭眼睛靠在车厢休息,秋香不敢打扰安安静静的在边上坐着,即便二小姐不说,她也看出来二小姐身体这几日越发虚弱,饭食几乎不怎么用了。
国公府的马车宽大舒适,摇摇晃晃中使人昏昏欲睡。行至半途车夫打开车门,江雪挑帘进了车厢。
秋香赶忙起身让出位置,在门边坐了。
江雪瞅着闭着眼睛的吕尚恩撇撇嘴在旁边坐下,心里气恼着母亲的话。
吕尚恩睁眼看她一眼又闭上了。
江雪哼哼道:“喂,你怎地这么困?每次看见你都这样,见我来都不知道打个招呼的?!”
“你心情不好,”
“是啊,我心情不好,连你也不想理我是吗?”
吕尚恩睁开眼,望了江雪一会儿淡淡道:“你若想说,我可以听。”
“切,本小姐还求着你听不成?”江雪白了吕尚恩一眼,扭着头生闷气。
没一会儿头又扭回来,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吕尚恩,你多大了?”
“年过双十”
“年纪都这么大了?”江雪故作惊讶,“成婚没?”
“没有,”
“许了哪家公子?”
“没有婚约。”
这次江雪是真的惊讶了,这个年纪婚约都没有,难道……
“你有心上人?!”
“没有。”
“那你怎么还没成亲?”
吕尚恩抬眼望她,眸子里全是疑惑。
“为何要成亲?”
“那还问用吗?喜欢一个人就是要与他成亲,这样就能光明正大的占有他啊。”江雪手捧成拳状,大而黑亮的眼里盛满欣喜与期待。
吕尚恩不以为然,“占有一个人何须这么麻烦,废了手脚囚禁起来就是了。”
江雪听傻了,“你不是认真的吧。”
吕尚恩点头,“毁其心志,隔绝其与外界的联系,让其依附你存活,也只能依赖你。”
“天呀,你…你…你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江雪怔怔地望着吕尚恩,良久笑道:“不过我喜欢。”
马车行到城门口时车夫突然“咦”了一声。
江雪好奇探出头去问:“怎么了?”
车夫举起鞭子指着城墙下围着的人群上方道:“那里好像挂着个人。”
“是吗?”江雪仰头看向车夫指的方向,果然 城墙上的女墙垂下一条绳索,绳索一头吊着一个人。下方一群人站在那里看热闹。
“这得犯多大的罪?”江雪唏嘘不已:“去打听打听挂的什么人?”
车夫应了一声,将马车停在路边去打听了。
不多时车夫带着打听来的消息回来了。
“回小姐,小的打听到了,听说城墙上挂的是杀了驸马爷父亲的凶手,还是一个叫吴良的刺客,老凶残了。”
“哦,是王家的案子破了啊,这么说来廷尉府也不是吃干饭的呐。走吧!”
马车继续进城,江雪对吕尚恩道:“你这人真是无趣,这样的事不感到好奇吗?不看一眼吗?”
吕尚恩从善如流,撩起车帘朝人群的方向看了一眼后放下车帘继续闭目不语。
断魂殿五位鬼首已去其二。
进了城,江雪让车夫绕道去平安巷吕宅,吕尚恩主仆两人下了马车。
“有时间我下帖子给你,你一定要来哦。”江雪撩开帘子喊道。
吕尚恩微微点头算是应允,目送江雪的马车缓缓离去。
回到隐庐,吕尚恩打开床头暗格取出一只木箱,打开木箱里面摆着几支瓷瓶。
拿出一只瓷瓶倒出一枚褐色药丸服下后,盘腿在床上调息。
追魂丹已经用完,归元丹不及追魂丹的药效,勉强可以替补。
一连数日,吕尚恩闭门不出,若不是 隐庐每日散发着药味,静悄悄的当真以为院子里没人一样。
吕尚义每日到隐庐看望吕尚恩,大多是吕尚恩坐在院中凉棚下的摇椅上,旁边摆着炉子,炉子上煎着药或是煮着药膳。
“每日吃这些受得了吗?”吕尚义不敢想象把药当饭吃的苦日子,如果是他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习惯了。”
“我今天休沐,准备去看看婶娘与尚伟。你有什么交代我的没有?”
“告诉母亲我很好。”
“晓得的,”吕尚义笑着应承,“若我晚上不回家,你告诉仆人早点关门闭户歇息。”
“好。”
吕尚义又嘱咐了秋香和门房守好门户后离开了。
街上传来三更锣响,吕宅陷入沉睡一片寂静。
吕尚恩躺在床上,半梦半醒间忽的听见头顶瓦片响了一声。
睁开眼睛倾听了一会儿,起身穿衣走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