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铜灯里噼啪炸开,我盯着柳依依藏在袖口的手。她指尖沾着血,不是自己的——那抹红从她绣鞋边缘蜿蜒到青砖缝里,像条死不瞑目的蛇。
她睫毛忽地颤了下,像被蛛丝缠住的蝶。窗外忽起风,卷着满院槐花扑进窗棂,几片雪白的花瓣粘在她发间,衬得那张脸愈发惨白如纸。我闻到她身上有股怪味,像是陈年檀香混着铁锈。
我翻身滚下石凳,木桌被簪尖戳出个窟窿。柳依依像变了个人,眼珠子泛着血丝,嘴角咧到耳根:\"你该死!你们都该死!簪乱刺,我抓起茶壶砸过去,热水泼在她脸上,她却连眼皮都不眨。
一道寒光擦着我耳际飞过,柳依依的簪子应声而断。半截簪头飞出去,正钉在墙上那幅《鸳鸯戏水图》上。我盯着簪头镶嵌的半块玉佩,呼吸一滞——那雕着鸳鸯的玉佩,裂痕处和我腰间挂的残佩严丝合缝!
柳依依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断簪划过手背,鲜血滴在账册上。那些墨字遇血竟开始蠕动,像无数小虫在纸上游走。我头皮发麻,抓起账册往后退,却撞进个带着松香的怀抱。
柳依依趁机扑过来,指甲暴长三寸,直掏我心窝!沈砚袖中飞出条银链,缠住她手腕往回一拽。她重重摔在石桌上,账册散落一地,露出夹层里的人皮。
柳依依突然发出尖笑,声音像砂纸磨铁:\"何止救过?
我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廊柱。十六年前的画面在眼前闪回:暴雨夜,破庙里,那个浑身是血的书生攥着我衣角:\"姑娘救我我必报\"
我顺着他视线转头,正看见老班主提着盏白灯笼站在月洞门前。着惯常的笑,眼珠子却黑得渗人:\"林姑娘,沈公子,夜深了,该歇了。
柳依依突然挣脱银链,像条泥鳅般滑向院墙。,却被老班主拦住:\"沈公子,强扭的瓜不甜。起灯笼,火光映出灯笼纸上密密麻麻的符咒,\"就像这盏引魂灯,点得再亮,照不亮的,终究是人心。
我趁机追出去,柳依依却不见了踪影。月光下,青砖缝里的血迹突然扭动起来,汇成个箭头指向后院。我跟着血迹走,穿过片荒草丛生的园子,最后停在口枯井前。
井口飘着层薄雾,雾里隐约传来唱戏声。听,是段《牡丹亭》:\"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声音忽高忽低,像卡在喉咙里的鱼刺。
我摸出腰间残佩,两块玉佩突然发烫,烫得掌心生疼。井底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混着柳依依的哭笑:\"你逃不掉的我们都逃不掉的\"
井底突然炸开团绿火,火光中浮现出无数人脸。有柳依依的,有老班主的,还有十六年前那个书生的!他们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珠子跟着我转。
我踉跄着抓住井沿,指尖触到湿漉漉的青苔。井底传来股腐臭味,混着熟悉的檀香——和柳依依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柳依依从他身后转出来,脸上涂着厚厚的白粉,嘴角画到耳根:\"姐姐,东家等你唱出好戏呢。来件血红的戏服,衣摆上沾着片片鳞片,\"穿好这身,咱们好去见阎王。
我盯着那件戏服,突然想起账册里夹着的人皮——那胎记的位置,和柳依依后颈的一模一样!
井水冰冷刺骨,我挣扎着浮出水面,正对上双血红的眼睛。那是个穿着戏服的骷髅,手里握着半块玉佩,嘴里哼着《牡丹亭》:\"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我转身要游,却被水草缠住脚踝。慢凑近,戏服上的鳞片哗啦作响:\"林姑娘该唱压轴戏了\"
月光透过井口照下来,在水面碎成片片银鳞。我摸到腰间玉佩,突然发力扯断红绳,把玉佩砸向骷髅!
玉佩碎裂的瞬间,井底突然炸开团金光。我捂住眼睛,听见柳依依的尖叫混着老班主的怒吼:\"不可能!
金光散去,我发现自己站在戏台上。台下坐着黑压压的观众,却个个面色惨白,眼珠浑浊。在台前敲着锣:\"开戏咯——\"
柳依依从幕后转出来,脸上依旧涂着白粉,嘴角却不再上扬:\"姐姐,这场《游园惊梦》,你唱杜丽娘,我唱柳梦梅。来把折扇,扇骨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可要好好唱,唱错了是要掉脑袋的。
我接过折扇,突然听见沈砚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姑娘,看脚下!头,发现台板上刻着个巨大的八卦阵,正中间放着半块玉佩——和井底骷髅手里的一模一样!
柳依依脸色大变,老班主敲锣的手停在半空。我踩着八卦阵的方位转圈,每走一步,台下的观众就消失一片。当最后一步落下时,整个戏台开始摇晃,柳依依的戏服突然自燃起来!
戏服碰到老班主的瞬间,整座戏楼突然塌陷。我掉进黑暗里,耳边回荡着柳依依的尖叫和老班主的怒吼。的,是沈砚的声音:\"抓紧我!
我本能地伸手,抓住条温热的手臂。金光再次炸开,我闭上眼,听见玉佩碎裂的清脆声响。
再睁眼时,我正躺在后院草地上。旁边,手里把玩着两块碎玉:\"阴阳契破了。头看我,眼里闪着奇异的光,\"但东家的魂还没散。
我坐起身,发现腰间空空如也。远处传来鸡鸣,天要亮了。
话没说完,老班主提着白灯笼从月洞门走来。旧挂着笑,眼珠子却变成了纯黑色:\"林姑娘,沈公子,早啊。起灯笼,火光突然变成幽绿色,\"昨夜的戏,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