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杨信心满满地说道。
“真的？你要来机修厂工作？”
丁秋楠昨天和陆杨聊得十分投缘，相处得很愉快。
他还请她在大栅栏的饭馆吃了顿饭。
她让陆杨来找她，是因为觉得两人以后可能很难再见了。
丁秋楠想请他吃顿饭，算是告别。
其实她挺喜欢陆杨的，但两人的条件差距太大。
父母肯定不会同意她嫁给一个乡下人。
但如果陆杨能进城工作，或许还有希望。
“嗯，厂长想让我去后勤科，负责食堂采购。”
陆杨忍不住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丁秋楠。
“呀，那可太好了！”
“待会儿我请你吃饭，庆祝一下！”
丁秋楠摘下口罩，笑容灿烂地说道。
“还是等我正式入职再说吧。”
陆杨虽然自信，但事情还没最终敲定，现在庆祝似乎早了点。
……
“食堂采购？”
“小伙子，你还是太年轻。”
“你以为食堂采购那么好当？”
“知道我们厂以前的采购马大姐为什么调岗吗？”
“因为这活儿根本没法干！”
南易冷哼一声，语气讥讽。
“南易，你别打击人家积极性！”
丁秋楠皱眉瞪了他一眼。
“我只是好心提醒。”
“采购谁都能干。”
“但咱们厂的食堂采购，可不是让你去菜市场买菜。”
“厂里给的那点钱，只能去乡下收菜！”
虽然南易现在的工作是扫厕所，
但他以前是食堂组长，
对食材这块再清楚不过。
马大姐整日向他诉苦，费尽周折才调换了岗位。
“去乡下有什么不好？陆杨就是从乡下来的，对乡下熟得很。”
丁秋楠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南易这番话，分明在暗示采购不是份好差事。
……
“熟悉又怎样？”
“人家会低价卖给你东西吗？”
“厂里四百多人，每天只有十块钱的菜钱。”
“买回来的菜不够吃，工人们就得找你算账！”
“要是赶上厂里招待领导开小灶，更头疼。”
“鸡鸭鱼肉，一样都不能少，还得准时备齐！”
“为了买到便宜食材，马大姐天没亮就蹬着三轮车往乡下跑。”
“夏天还算好，顶多晒点。”
“到了冬天，寒风刺骨，像刀子割脸。”
“遭罪啊！”
南易的话虽难听，却是事实。
机修厂穷得叮当响。
账上那点钱，少得可怜。
只能精打细算才能勉强撑下去。
出去采购食材，名义上是采购。
说白了，就是去捡便宜。
可这年头，谁家不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哪有那么多便宜可捡？
……
“原来是这样。”
陆杨这才明白过来。
难怪刘峰痛快答应让他进厂。
原来机修厂的采购员根本没人愿意干。
确实，物资紧缺的年代，全是卖方说了算。
吃的用的，但凡能卖的，全都供不应求。
不然也不会用粮票、肉票、工业券这些来分配物资。
要是没这些票证，物价早飞上天了。
“先入职再谈其他！”
“陆杨，我会陪你一起想办法的。”
丁秋楠见陆杨神情低落，心头一软。
她立即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慰。
“多谢秋楠姐。”
“别担心，我有分寸。”
陆杨轻轻回握住丁秋楠纤细的手掌。
看来这位姐姐确实很关心自己。
“你们俩什么关系？”
“怎么能在医务室这样拉拉扯扯”
南易涨红了脸，眼睛瞪得溜圆。
他连丁大夫的手都没碰过，竟被这小子捷足先登。
机修厂医务室内。
下班铃声清脆地响起。
“他是我弟弟，轮不到你管。”
丁秋楠将白大褂挂回衣架。
内搭的素色连衣裙衬着两条麻花辫，显得格外清纯。
“哎呀丁大夫怎么不早说！”
“你弟弟就是我弟弟嘛！”
“小兄弟，我叫南易，有事尽管开口。”
南易热情地向陆杨伸出手。
“陆杨，改天一起聚。”
陆杨礼貌地与南易握手。
“走吧。”
丁秋楠收拾好医书和窗台上的铝制饭盒装进挎包。
两人并肩走出医务室。
其实陆杨对南易印象不错。
虽然身材瘦削，但为人处事颇有男子气概。
南易望着陆杨与丁秋楠并肩而行的身影。
心中涌起一阵酸涩。
他们一个姓陆，一个姓丁。
显然不是亲姐弟。
难道是表亲？
或是认的干姐弟？
此刻的南易，对丁秋楠的感情尚未深厚。
他只是认为，整个机修厂里，唯有丁秋楠能与自己相配。
即便被调去清扫厕所，南易依旧泰然自若。
他不仅厨艺精湛，家中还藏有不少古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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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钱时随便变卖一件。
至少能换几十甚至上百元。
因此在机修厂，连厂长也奈何不了他。
丁秋楠和陆杨刚踏出厂门。
陆杨又忍不住去牵她的手。
别这样，被人看见不好。
丁秋楠红着脸躲开。
那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
陆杨嬉皮笑脸地说。
陆杨，你再这样说我要生气了！
丁秋楠叉着腰，小嘴微嘟。
陆杨只好乖乖跟在后面。
这个年代的人就是如此保守。
即便谈恋爱，走在街上也要保持一米距离。
还是入乡随俗吧。
出乎意料的是，丁秋楠虽然嘴上拒绝。
却领着他拐进了一条僻静小巷。
陆杨心头一喜，这分明是在给他制造机会。
秋楠姐，咱们这是去哪？
陆杨快步追上，倒退着走在丁秋楠前面问道。
“领你去个有趣的地方。”
丁秋楠调皮地眨眨眼，笑容格外明媚。
有趣的地方？当我是三岁小孩哄呢？
要说有趣，倒不如去你宿舍更有意思。
只要你体验一回，保管叫你念念不忘。
两人顺着胡同走到头，忽而向左一转。
不远处立着一座四五米高的土坡。
坡旁长着两棵粗壮的柳树。
五六个衣衫打着补丁的孩子正围着秋千排队。
“呀，真不巧！今儿来得不是时候！”
“孩子们都下学了。”
见这么多孩童，丁秋楠又嘟起了嘴。
“不打紧，看我把这群小崽子轰走。”
陆杨笑着逗她。
“别闹！让他们玩嘛！”
“哪有跟孩子争抢的道理。”
丁秋楠急得直摆手。
她自幼便是温顺性子，哪会欺负小孩子？
“谁说要抢了？”
陆杨牵着丁秋楠走到秋千旁。
“小娃娃们，把秋千借给这位仙女姐姐玩会儿可好？”
他笑眯眯地商量着。
“不好！我们还没尽兴呢！”
一个光腚小子嚷道。
“就是！轮都轮不过来！”
“那咱们比个赛如何？”
“要是你们输了，就让姐姐荡会儿秋千。”
陆杨摸准孩童心思，想出个妙招。
“成！你说比啥！”
孩子们顿时蹦跳着围上来。
“看谁先冲上那座小土包！”
“谁先到山顶，谁就赢！”
陆杨指着不远处的小土坡喊道。
“没问题！我们一定能赢！”
这群孩子天天在这土坡上玩耍，坡面都被磨得发亮。
“让漂亮姐姐当裁判吧。”
陆杨说着，把丁秋楠推到前面。
……
“我不行，你们玩吧。”
丁秋楠觉得陆杨和小孩子玩游戏很有趣，但自己不好意思参与。
“不行不行，我们要比赛！”
孩子们不依不饶，非要丁秋楠当裁判。
对他们来说，爬山比赛可比荡秋千有意思多了。
“来，大家从这条线开始！”
“让漂亮姐姐坐在秋千上当裁判！”
“记住，只有姐姐喊开始才能跑！”
“谁提前跑，谁就犯规！”
陆杨用鞋尖在地上划了条线，冲丁秋楠眨了眨眼。
不管比赛结果如何，丁秋楠都能在这儿荡秋千了。
丁秋楠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抿嘴忍住笑，坐上了秋千。
……
丁秋楠家境优越，父亲是医学教授，母亲是大学讲师。
家教严格，她小时候从没玩过这类游戏。
听完规则，她甚至想和孩子们一起比赛。
其实，丁秋楠的成绩本可以上大学。
但因家庭成分问题，父母被迫离职，家里只剩口粮，没有其他收入。
最终，她只能去读了医专。
在父亲的悉心教导下，丁秋楠练就了精湛的专业技能。
然而由于家庭背景的原因，她毕业后迟迟未能获得工作分配。
为此，丁父倾尽家财四处打点。
几经周折，终于将丁秋楠安排进机修厂医务室工作。
如今全家人的生计都系于她一人之身。
这般家道中落，令丁秋楠心中倍感失落。
久而久之，她便养成了一副冷若冰霜、生人勿近的性子。
可自从遇见陆杨后，
丁秋楠那颗冰封的心，竟渐渐有了温度。
预备——
开始！
丁秋楠笑靥如花地坐在秋千上，清脆地喊道。
裙裾随着秋千的摆动翩翩起舞。
金色的阳光为她镀上一层光晕，宛如一幅动人的水彩画。
听到号令，
几个孩子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陆杨在后面像赶羊似的吆喝着。
快追上啦！加把劲啊！
虽然喊得起劲，他却始终在原地踏步。
转眼间孩子们都已登上山顶，得意地俯视着下方的陆杨和丁秋楠。
我们赢啦！我们赢啦！
孩子们欢呼雀跃，手舞足蹈。
这般纯粹的快乐，是成年人永远无法体会的。
因为大人们都知道，世上还有比游戏更令人愉悦百倍的事。
陆杨望着秋千上裙袂飞扬的丁秋楠，忽然灵光一现。
好，这局算你们赢。
咱们三局两胜，现在开始第二场！
这次由我当裁判，让这位漂亮姐姐和你们比试！
大家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