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事。
李哥儿在街道办工作，不知有何高见？”
徐慧真见他哄孩子颇有章法，态度也比上次和气许多。
“这是时代洪流啊！明年元月底前，前门街道八百多户商家谁也躲不过。
建国六年，大资本家都倒了，小商户岂能例外？前门一带可是京城的门面，大栅栏、琉璃厂都在辖区，商户最密集，上头盯得紧。
全国看京城，京城看前门，这历史潮流谁也挡不住！”
李哥儿说得头头是道，自觉颇有文采——好歹是初中毕业生呢。
“李哥儿讲得透彻，我全明白了。”
徐慧真诚心赞叹。
蔡全无附和道：“早说李哥儿懂政策嘛，横竖躲不过的事。”
“明儿下午居委会就开动员会了。”
李哥儿补充道。
徐慧真追问：“具体章程能否透露？”
“这得问居委会。”
李哥儿怕吓着他们，毕竟政策藏着不少坑。
“雪茹姐也要合营吗？”
徐慧真突然问道。
“她还在犹豫。
不过今早买了我那三间铺面，我现在无产一身轻，正好当公方代表。”
李哥儿索性摊牌，这消息传开反倒能堵住闲言碎语。
“天哪！她花了多少抱歉我不该打听。”
徐慧真慌忙改口。
“无妨，十万块。
她家底都掏空了。”
李哥儿盘算着，这消息传出去正好，自己既无财产软肋，又有双重身份护体，看谁还能挑刺。
“李哥儿真是家底厚实！”
徐慧真咋舌，她卖酒利薄，攒十万得多少年。
“以你的经商头脑，迟早也能挣到这个数。
不耽误你做生意了，早起犯困，得回去歇会儿。”
李哥儿小心翼翼递还徐静理，潇洒离去。
蔡大哥，你看这事该怎么处理？
徐慧真慢慢察觉到蔡全无其实很有智慧，是那种大巧若拙的类型。
慧真，我认为应该走公私合营的路子。
李哥和陈老板交情不错，陈老板现在还敢置办产业，说明公私合营没那么吓人。”
蔡全无琢磨着，李哥总不会坑自己的红颜知己。
蔡大哥说得在理，我徐慧真做事向来要争头筹。
明天开动员会我就第一个响应，没准还能争取些优待政策，晚了可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徐慧真不再迟疑，已然拿定了主意。
此刻老秦家村里正在开家族会议。
但凡和老秦家沾亲带故的都聚在二叔秦长虹家的院子里。
趁着上午干完农活，这会儿正好商量事情。
今儿把大伙叫来，是说咱们老秦家姑爷给安排工作的事。
我大哥昨儿回来得晚，天没亮又赶着去上工，就让我来给大家说明白。”
二叔抽了口旱烟，接着说：十个名额，三个男劳力，七个女工，年纪都不能过三十。
进城是去绸缎庄干活，姑爷说了，干得好能转正，不光发粮票，还给解决户口，不过只能解决本人，带不了家属。”
各家都合计合计，这名额给谁。
事儿急，很快就得进城上工了。”
二叔，您没给自己留名额？都分给我们了？
有人赶紧追问，心想二叔您还在种地呢，就不想进城？
二叔笑道：我年纪大了，去了不顶用。
让我家捡娃进城，还有老三媳妇和她家光军。
这三个名额是另算的，剩下十个才是姑爷给大伙的。”
二叔这么说，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众人乐开了花，这十个名额是姑爷特意多给的，那就各凭本事争取吧。
二叔，我家大丫十八了，干活麻利，让她进城吧。”
还有我家二坤，今年二十七，能挑两百斤担子，准能给姑爷帮上忙。
我奶奶
得了吧，多大岁数了，只要三十以下的。”
听我说完啊，我奶奶娘家有个亲戚，十七岁，模样周正，要不给姑爷送去当个帮手？
这这合适吗？如今是新社会了，不过姑爷兴许可能也需要人照料？
东直门外，护城河边。
东旭，最近混得不错啊，借三大爷的钱凑多少了？
李无敌摆好鱼竿，坐在特制的折叠凳上，这是他专门定做的钓鱼装备。
贾东旭固定好鱼竿，拍拍手上的土坐下来说：我每天给碧华五毛，再给三大爷八毛，剩下的自己留着。
再过几个月，碧华那边就该存够了。”
他对现在的生活很知足，工作轻松，每天能赚一块多，足够开销。
有空就来钓鱼，回家也不用做家务，日子过得挺滋润。
来一根。
不过这玩意儿你别学，太费钱。”李无敌递过香烟，又送上火柴。
春风拂面，悠闲垂钓，这才是他向往的生活。
放心，我就偶尔抽着玩。”贾东旭叼着烟说：哥，蹬三轮比当工人自在多了，想干就干，不想干就歇着，天天都是休息日，现钱到手，挣得不比工厂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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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等你妈退休，你还打算进厂吗？李无敌从包里掏出一包牛油炒的蚕豆，香气扑鼻。
不去了，太不自由。
到时候让碧华去顶岗，等棒梗长大了再让他接班。”贾东旭似乎真的活明白了。
尝尝这个。
东旭，咱们是兄弟，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
院里五个兄弟里，就咱俩最投缘。
你要是真把我当哥，回头我让三大爷给你减八分利息，你也少跑一趟车。”
李无敌没想到贾东旭能想得这么通透。
院里其他几个：许大茂一直想反抗，傻柱迟早栽在女人手里，老蔡虽然明白但活得太累。
唯独东旭，居然能和他交心，难道真被他说服了？
哥！你真是我亲哥！这两年全院就你看得起我，连我妈都不把我当人。
要不是你帮忙，我哪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
不瞒你说，我现在隔天就去下馆子，吃的都是白面，口袋里也有余钱，不像以前两个月都吃不上一回肉。”
贾东旭压抑太久，突然获得自由，竟达到了超然的境界。
好兄弟！就冲你这句话，今天就让三大爷给你减利息。
以后你妈要是再打你，找我，哥给你撑腰。”
正说着，鱼竿猛地一沉，是条大鱼上钩了。
贾东旭赶紧拿起抄网到河边帮忙，两人捞起鱼后，找来柴火就地烤着吃了。
夕阳西下，李无敌拎着仅剩的一条鱼准备收工回家，刚走到院门口就撞见了许大茂。
哟，你俩这是去钓鱼了？许大茂一脸诧异。
最近李无敌忙得不见人影，怎么突然跟贾东旭混到一块儿去了。
对啊，改天一起？李无敌从三轮车上跳下来，钓鱼工具就留给贾东旭收拾。
那敢情好！许大茂心里盘算着，让贾东旭蹬三轮车带他们去钓鱼，就算钓不着鱼也痛快。
转眼到了三号这天。
前门大街的公私合营还在推进，李无敌暂时顾不上这些细节。
他得先解决轧钢厂吃空饷的问题，免得夜长梦多，被新来的李副厂长抓住把柄。
早啊傻柱！
李无敌？你今天要去厂里？傻柱看见秦姐和李无敌共骑一辆自行车，有些 。
许大茂在后面搭腔：可不嘛，今儿个发工资。”
嘿，差点忘了今天是发薪日。”傻柱最近总往小酒馆跑，连这日子都记不清了。
一块走吧，好久没去厂里了，中午尝尝你炒的菜。”李无敌打算在厂里待一整天，顺便兑现一年多前对杨厂长的承诺，搞点新发明。
我现在可是二灶师傅了！傻柱得意洋洋。
行啊，咱们哥几个都混出样儿来了。”
走到前院，阎埠贵正眯着眼睛洗脸，看清来人后招呼道：李无敌，今儿去领工资啊？
对，顺便办点事。
三大爷，回头帮我弄几个空花盆，我要种点东西。”
包在我身上。”阎埠贵推了推眼镜，目送他们出门。
只见傻柱死皮赖脸地坐在许大茂自行车后座，死活不下来。
傻柱，你就不能自己买辆车？天天蹭我的。”许大茂拧了下傻柱的手背，嫌弃他搂着自己的腰。
攒钱娶媳妇呢！傻柱琢磨着等娶了媳妇确实得买辆车，光靠两条腿太费劲。
就你？我看你们老何家祖传的寡妇命！许大茂忍不住调侃道。
傻柱随口就来：“寡妇咋了？寡妇里头也有好的，真要碰上合适的，我就娶个寡妇当媳妇，不行吗？”
“不是，傻柱，你转性了？过年那会儿你还嚷嚷着要找黄花大闺女呢，咋现在改主意了？”
许大茂听得直发懵，心想谁把傻柱带歪了？肯定不是李无敌，八成是何大清，上梁不正下梁歪。
“行了，你俩凑一块就斗嘴。
傻柱、大茂，我下个月过生日，今年就不提前张罗了，是兄弟的都懂啊。”
李无敌想着自己又长了一岁，但心态还是从前那个少年。
到了轧钢厂，这是他挥洒青春、流过汗水的地方，厂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有他的功劳，就算领一辈子工资，厂里也该给吧？
“淮茹，你去领工资，我去车间看看材料。”
他懒得跑一趟，没带上东旭媳妇，总觉得差点意思。
“好嘞，待会儿我把钱给你。”
秦淮茹下了自行车，正好碰见花姐，俩人一块往办公楼走去。
“淮茹，李无敌咋不自己去领工资啊？”
花姐回头瞅了一眼，见那坏小子骑车往车间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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