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二年九月,秋意初显,战火与建设的炽热却丝毫未减。
东京的暗战转入更深的潜流。“影子”小组在李朝阳带领下,成功转移了包括山口弘在内的三名面临直接威胁的日籍线人和两名处于险境的中国留学生。行动隐秘迅捷,未再与敌正面冲突。他们将“玄僧”网络部分残余线索和cia调整后的渗透策略新动向,通过多条隐蔽渠道持续传回国内。同时,在王雨薇的操控下,几份经过精心“修饰”的假情报,开始顺着敌人可能窃听的渠道“无意”泄露,内容涉及中国国内“经济困境”、“技术攻关遇阻”以及“高层意见分歧”等,旨在干扰对方判断,诱使其做出错误决策。
代价是“影子”小组自身暴露风险剧增,活动范围被极大压缩。李朝阳决定暂时转入深度静默,仅保留最低限度的监视和信息接收能力,等待国内新的指令或局势变化。东京的这一局,暂时形成了某种危险的僵持,表面平静下,电波与阴谋依旧在暗夜中无声交锋。
北京,“507所”的灯火成了西郊旷野中最倔强的星点。那枚原始晶体管的成功,如同在黑暗的岩层中凿出了第一道透光的缝隙。年轻的研究者们来不及庆祝,立即投入了更艰巨的优化和复制工作。放大倍数、频率响应、稳定性、一致性……每一寸性能的提升,都需要成百上千次的试验、失败、调整。没有洁净室,就用玻璃罩和自制过滤风机创造相对无尘的环境;没有精密测量仪器,就靠改装示波器和万用表,结合理论计算反复估测;甚至用来蚀刻的“光刻胶”,都是化学组的同志用土法熬制的虫胶和重铬酸盐溶液反复调配而成。
九月十日,一个里程碑式的夜晚。在经过不知第多少次工艺调整后,一批共二十枚晶体管被同时制造出来。测试结果显示,其中八枚的关键参数达到了设计预期,且一致性较好。利用这些晶体管,他们成功搭建了一个小型、稳定的中频放大电路模块,其性能已可初步满足军用无线电设备中某些环节的升级需求。
“虽然距离国外先进水平还有巨大差距,但这证明我们走的路是对的!我们能够批量制造可用的晶体管了!”项目负责人激动得声音发颤,连夜起草报告。这份报告被列为绝密,直送赵安邦案头。赵安邦批示:“祝贺突破!立即着手两件事:一、以此为基础,设计并试制用于替换现有电子管设备的原型模块,优先考虑军用通讯和雷达前端;二、启动下一代硅基材料和平面工艺的预研探索,目标指向更高频率、更低功耗、更小体积。”
与此同时,沈阳的材料实验室也传来好消息。的试验合金基础上,他们通过调整热处理方法,初步摸索出了一套能提高合金高温疲劳强度的工艺,这对于涡轮叶片的长寿命至关重要。虽然距离实际应用依然遥远,但每一步微小的前进,都在为未来那颗更强劲的“中国心”积累着骨血。
朝鲜前线,对峙在血腥的拉锯中呈现出新的形态。美军利用新型机载雷达带来的战术优势,加强了针对志愿军后勤线和指挥节点的空中猎杀,特别是夜间和复杂气象条件下的突袭增多。志愿军的高射炮部队和米格机群承受着巨大压力,损失有所增加。
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针对美军的技术优势,志愿军将“战场伪装与欺骗”发挥到了极致。用芦苇、木板、帆布构筑的假火炮阵地、假坦克、假仓库星罗棋布,内部甚至设置了能模拟热源和无线电信号的简单装置。角反射器被大规模布置在非关键地域,干扰敌方雷达判断。同时,利用地形和坑道工事,将真正的指挥所、物资囤积点、炮兵阵地隐藏得更加巧妙。部队加强了灯火管制和无线电静默纪律,并开始演练在遭受强烈电子干扰情况下的备用通讯方式,如灯光信号、简易有线电话网、甚至军号与哨音的组合信号。
更重要的是,从国内紧急培训后补充到前线部队的“技术兵”开始发挥作用。他们文化程度较高,学习能力强,虽然对雷达、电子对抗的原理理解粗浅,但能熟练操作和维护缴获或国内仿制、改进的简易雷达告警接收机、无线电测向设备。这些设备性能有限,却能在关键时刻提供宝贵的预警,指引防空火力或战机进行拦截。
九月十五日,志愿军某部高炮营,在数名“技术兵”操作的早期雷达告警机提示下,成功预判了美军一架利用夜色和地形掩护试图低空突防的f-86战斗机的航路,集中火力将其击伤,飞行员跳伞被俘。这是技术对抗意识融入传统步兵作战体系后取得的第一个显着战果,极大地鼓舞了前线将士。被俘的美军飞行员供称,他“完全没想到会在那个高度、那个位置遭遇如此准确的火力”。
板门店谈判桌上,中朝代表抓住这一事例,有力驳斥了美方所谓“联合国军完全掌握制空权”的夸大宣传,强调志愿军有能力保卫自己的天空和后方。谈判的天平,在炮火与外交辞令的交织中,继续向着停火的方向,极其缓慢但确实地倾斜。
南海,永兴岛的设施建设在台风过后加紧进行,一座简陋的灯塔和气象观测站已初具雏形。更重要的是,以此为契机,海军和总参有关部门,以“海防工程勘察”名义,对西沙、中沙部分岛礁进行了更系统、更深入的地理、水文和电磁环境调查,积累了宝贵的第一手资料。这些调查数据,连同舟山、福建沿海在台风期间及之后收集的气象雷达数据,被一并送往国内相关研究单位,成为研发适合中国海区特点的岸基、舰载雷达和通信系统的重要依据。
台湾海峡,局势却陡然升温。九月下旬,蒋介石集团在美国顾问的鼓动和部分新装备到位的刺激下,突然加大了对大陆沿海的武装挑衅。特务渗透、小股武装袭扰、炮击渔船等事件频发,甚至派出改装的高速炮艇,试图靠近大陆岛屿进行侦察和骚扰。解放军沿海部队坚决还击,击沉击伤敌炮艇数艘,擒获多名武装特务。空中,双方战机在海峡中线附近的摩擦也明显增加。
九月二十八日,发生了一次严重事件。国民党空军两架f-86战机(美制,性能优于我军当时主力米格-15)侵入福建漳州附近领空,与我军四架米格-15发生空战。我军飞行员英勇作战,击伤其中一架,但自身也被击落一架,飞行员跳伞落入海中,经多方努力后救回,负伤严重。另一架敌机逃逸。
事件震动高层。美国方面故作姿态,称其“对台军售用于防御目的”,对“误入”领空表示“遗憾”,却回避其战机可能来自台湾的事实。蒋介石集团则大肆宣扬“空战胜利”,气焰嚣张。
“这是试探,更是挑衅!”总司令在紧急会议上怒不可遏,“他们以为有了几架新飞机,就可以为所欲为?这是在打我们的脸,也是在试探我们保卫领空领海的决心和能力的底线!”
“军事上必须给予坚决、有力、及时的回击,打消其任何幻想。”领袖语气冰冷,“但同时,要控制规模和节奏,避免被拖入大规模冲突,干扰我们主要战略方向。告诉前线指战员,要敢于亮剑,更要善于用剑!”
赵安邦参与了会议。他提议:“除了加强沿海防空力量和战机巡逻,我们或许可以……动用一些‘非对称’手段,进行精准惩戒和威慑。”
“哦?说说看。”领袖目光投向他。
“我们的‘鹰击-100’已经初步形成战斗力,虽然数量极少,精度和可靠性还需提高。”赵安邦道,“但我们可以选择一个月黑风高、海况复杂的夜晚,在绝对保密和确保不造成平民伤亡的前提下,用一两枚实弹,对国民党军控制的、远离居民区的某个前沿雷达站或小型舰艇锚地,进行一次超视距的‘警告性’打击。让他们明白,我们不仅有战机大炮,还有他们看不见、防不住的‘长矛’。这既能打击其气焰,又不至于引发大规模升级。”
会议经过慎重讨论,原则同意了这一方案,但要求必须做到万无一失,绝对保密,并精心选择打击目标,确保政治和军事效果最大化。
任务被下达给海军和刚刚组建不久的“鹰击-100”试验部队。紧张的秘密准备立即展开。舟山基地,一枚经过精心检测的“鹰击-100”被秘密装载上一艘经过改装、具备一定隐蔽性和稳定性的中型运输舰。一支由最精锐的操作员、技术保障人员和护卫舰艇组成的特遣小队悄然成立。目标被选定为金门岛以东某个孤悬海外、仅有少量守军和雷达设施的礁盘上的观察哨所。
十月三日,农历八月十四,月相不利,夜色如墨,海上有薄雾。
特遣小队在极端保密条件下出航,驶向预定发射阵位。所有人都清楚,这不仅仅是技术测试,更是一次政治军事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赵安邦坐镇总参作战部,与海军司令部、前线指挥部保持直接加密联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仿佛凝固。
凌晨二时十七分。
“发射阵地就位!”
“目标数据最后装订确认!”
“海况、风速符合发射条件!”
“发射!”
遥远的东海深处,一团耀眼的火焰骤然撕裂黑暗,低沉的轰鸣即使隔着数十公里也能隐约感受到。修长的弹体拖着尾焰,以近乎垂直的角度迅猛爬升,很快消失在浓云与夜色之中。
接下来,是更漫长的等待。导弹需要飞行近三百公里,在复杂气象和潜在电子干扰环境下,依靠惯性导航和末端雷达,去搜索并攻击那个在汪洋中几乎微不足道的目标。
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行走。
终于,在预定命中时间过后约一分钟,前沿观察哨(通过秘密渠道提前布设)和空中巡逻机(在安全距离外观测)几乎同时传来加密讯号:
“目标区域发生剧烈爆炸!火光清晰可见!初步判断,命中!”
紧接着,来自金门岛和台湾本岛的无线电通讯中出现了一阵明显的混乱和紧急呼叫。
“成功了!”作战部里,压抑的欢呼声低低响起。
赵安邦缓缓松了一口气,但眉头并未完全舒展。他知道,这一击如同深夜惊雷,固然能震慑宵小,但也必然引来更激烈的反应和更严密的窥探。淬火之后,剑锋更利,但握剑的手,也将面临更大的压力。
天快亮了。东海深处,那支完成使命的特遣小队正在悄无声息地返航。而新的一天,新的较量,已然随着海平线上那抹微不可查的鱼肚白,悄然降临。淬火的剑已试锋芒,更广阔、也更凶险的棋局,正等着弈者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