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的韩熙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他是真的乱了阵脚。
熬了三十年才熬到首辅的位置,好容易才朝纲独断,难道所有的计划就要因为杨玄而败?
不!
老夫怎么可能输?
韩熙眼中有两团火在燃烧。
眼底深处是疯狂的杀意。
他做过的事情,要做的事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后果。
成功则罢,若是失败……
那就只有一种结果。
九族消消乐。
并且沦为千古奸佞。
“韩相……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啊?”
书房内,凌不周,吏部尚书陈文礼,户部尚书钱益之,工部尚书孙有年四个人眼巴巴地看着韩熙。
“怎么做怎么做!你们都是猪吗?”
韩熙猛地咆哮道:
“皇帝不上朝,老夫有什么办法?”
凌不周咬牙道:
“都是杨玄小杂种,一定是他给皇帝出的主意!”
钱益之看着凌不周嘲讽道:
“你不是信誓旦旦,说江南商会一定会乖乖听话吗?现在呢?钱没要出来一分,反倒是搭出去一个侍郎的位置。”
凌不周的脸色猛地一黑。
他眼中浮现出一抹疯狂的杀机:
“江南商会那些狗东西,老子不会放过他们的!”
陈文礼叹息道:
“谁能想到区区一个杨玄,三番五次把我们搞得如此的狼狈?”
他看着韩熙:
“韩相,咱们可不能自乱阵脚啊。”
韩熙冷笑一声:
“你有什么办法吗?”
陈文礼压低了声音:
“韩相,前日我打听到一件事,说是那日大将军去到江南商会之后,杨玄又用什么大生意当噱头,从江南二十五家身上各自弄走了数百万两预付款,合计一亿两。”
大生意?
预付款?
白银一亿两?!
那是大干国库三年的岁入!
什么特么的大生意,值得那些锱铢必较的商人掏这么多钱?
莫不是又卖官吧?
我们卖个官彩多少钱?
一时之间书房内所有人都变了脸。
韩熙陡然起身,眼前却是一黑,顿觉天旋地转,差点栽倒在地。
凌不周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一亿……两?”
韩熙的呼吸骤然急促。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前有七千万两垫底,后又有一亿两撑腰,如今皇帝手握着大干至少五年的岁入,难怪她敢不上朝。
她还有什么怕的?
天下的事,一切的一切,归根到底就是一个字。
钱。
有了钱,朝廷就再无财政危机。
再有那个透明帐房的监督,什么天灾,人祸,贪腐腐败,都能迎刃而解。
而解决了钱的问题,皇帝自然就解决人了。
韩熙脸色铁青,缓缓坐下,闭上了眼睛。
绝不能让那个女人得逞!
该从什么地方下手呢?
杨玄!
归根到底,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存在。
只有除掉他,一切才能回到正轨。
但暗杀杨玄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难道坐等两个多月之后的那场赌注?
万一凌不周输了呢?
以前韩熙是绝对不会考虑这个问题的。
但好几次在莫明其妙的吃瘪,让他不得不防。
那么……
只能这样了。
韩熙睁开眼,阴沉的目光在陈文礼等人脸上扫过。
“文礼”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商州三十万流民到哪儿了?”
陈文礼心头一跳,连忙道:
“回韩相,已经被拦在了京畿附郭咸宁县,咸宁那边马上就扛不住了,若是消息走漏,恐会引起京都大乱啊!”
“扛不住?”
韩熙眼中闪过一抹狰狞:
“你马上载令咸宁县,让他们放任流民入京!”
“啊?!”
几个人大惊失色。
陈文礼声音发颤:
“韩相……?若是流民入京,那我们瞒了半年的事,岂不是全都瞒不住了?”
“为什么瞒?”
韩熙嘴角的肌肉轻轻抽动了几下:
“皇帝不是雄心勃勃吗?咱们当臣子的……”
所有人不寒而栗。
三十万流民,一旦进入京都,那必然引发地震。
“韩相……若是流民反了……”
韩熙淡淡一笑:
“反不了的,咱们陛下不是有钱吗?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她的子民饿肚子,至于说……”
韩熙陡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户部的粮,那是一颗都没有!”
钱益之只觉得后背一阵冒凉气。
这一招……
太狠了!
以前是朝廷没钱有粮。
现在是皇帝有钱没粮。
三十万嗷嗷待哺的流民,一旦失去了最后的希望,结果只有一个字。
反!
那么,靠谁能镇压民变,安抚流民?
还不是我们。
到时候,女帝自然就明白了,有钱又如何?
还不是只能乖乖妥协。
工部尚书孙有年胆子最小,被韩熙的话吓得浑身冒汗:
“韩相,使不得啊,若流民失控,京都陷落,咱们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啊。”
韩熙冷笑一声:
“你若是被清算,难道就不是罪人了吗?”
孙有年……
他目光再次扫过几个人,丢出一颗炸弹:
“事到如今,老夫也不瞒着你们了,我已经跟北边谈好了,将来,诸位都少不了富贵荣华,列土封疆!”
孙有年吓得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
钱益之则是浑身发抖:
“怎……怎会……这样……这样啊……”
陈文礼则是跟凌不周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开始安慰两人。
“有年兄,益之兄,何至于此?”
“我……不是……”
孙有年哭丧着脸:
“你们……居然勾结异族……这是……造反啊……呕!!”
老家伙捂着胸口一阵干呕。
他做梦都没想到,韩熙身为两朝首辅,权倾朝野,已经是一个文臣的巅峰了。
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勾结异族,颠复大干……
这简直是……
疯了!
陈文礼扶着他,蛊惑道:
“有年兄,古往今来,何曾有女帝临朝?先帝这分明就是倒行逆施,祸乱天下!既如此,何不改朝换代?”
孙有年哆嗦着摇头:
“不是这个道理……先帝他……那是没有皇子……”
凌不周却直接一把抓住了孙有年的领子,一脸杀气腾腾:
“姓孙的,现在装什么忠臣?你现在后悔晚了,这几年你贪了多少?你自己没数吗?”
孙有年脸色惨白,眼神空洞:
“完了,完了!”
韩熙这是要把他带上绝路啊。
恐惧象是毒蛇缠到他的脖子上。
韩熙既然已经说出来了,自然不怕他告密。
他孙有年家里有几口人,几条狗,只怕都被韩熙登记在册,记在了心头。
逃都逃不掉。
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韩相,饶了我吧!”
孙有年突然对着韩熙跪了下去,带着哭腔道:
“我肯定不会乱说的,就当下官什么都不知道,我明天就辞官,告老还乡!”
“告老还乡?”
韩熙冷然一笑:
“上了老夫的船,你还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