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扶着你爹一点。”
杨玄用最直接的方式震住了神策军。
结果就是——
回去的路上吐得稀里哗啦。
为了避免丢人,他只带着张永护身,避开了其他所有人。
回到绣衣卫,杨玄连夜加班,一直忙到天色放亮,他才整理好卷宗,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乾清宫。
寝宫内。
赵青璃穿着常服,乌黑的长发随意披散着,双手撑在龙案上,显得格外的单薄孤寂。
杨玄静立在她身后,心情同样沉甸甸的。
他整理出来的神策军卷宗,就三个字。
烂透了。
这还是刚组建不超过半年的新军。
至于说有关于凌不周贪污军饷两千万两,走私铁器私盐获利一千万两的详尽罪证他没有。
可石信,钱继祖等人的口供却做不得假。
杨玄同时还把凌不周给的十万两银票也呈了上去。
女帝直接垮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赵青璃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见了平日的威严。
杨玄心头一颤。
赵青璃很平静。
一种近乎死水的平静。
原本明亮锐利的眼睛此刻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只剩下一片灰败。
脸色也苍白得吓人,嘴唇没了一丝血色。
几张薄薄的纸张压垮了她的心气,脊梁。
“陛下……”
杨玄的声音显得格外温柔:
“还请保重龙体啊。”
赵青璃没有说话,身体却开始轻轻的颤斗。
吃空饷,贪军饷。
倒卖军粮,截留军费。
向敌国走私铁器,私盐,盔甲,弓弩。
【这便是朕的大将军……?!朕倚重的国之柱石!】
【朕在深宫中省吃俭用,千方百计筹措的军饷,竟然变成了他府库里的金山!】
【烂透了,烂透啦!】
【父皇,你留给儿臣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烂摊子啊?】
赵青璃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剧烈颤斗起来。
那不是愤怒。
而是骨子里的寒冷和……崩塌。
“呵……”
女帝嘴里发出一声极轻的耻笑。
随即她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笑得肩膀剧烈耸动,笑得眼泪都沁了出来,充满了悲凉绝望。
“好……好得很啊!”
她双手猛地扫过龙案,纸张纷飞中,那张十万两的银票刚好飘落在她面前。
那简直是对她最恶毒的嘲讽。
赵青璃眼前一黑,仰头就倒了下去。
杨玄惊呼一声,伸手一把揽住她:
“陛下!”
女帝重重撞在杨玄的怀中,浑身脱力。
杨玄只能伸手抱住她的腰,才能支撑她不瘫软下去。
赵青璃眼神空洞,喃喃自语:
“没意思……真没意思……”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沙哑:
“罢了……杨玄,你……退下吧,这件事……以后再议!”
“陛下!”
杨玄缓缓开口。
声音不高却异常沉稳:
“凌不周该死!但大干的江山,不该为他陪葬。”
他用力地把女帝扶了起来,眼神灼灼的看着她:
“臣是陛下的一把刀!”
“别人不敢杀的人,臣来杀!”
“别人不敢管的事,臣来管!”
他目光仿佛要穿透赵青璃的心脏:
“总之一句话,这件事,臣管定了!”
“即便是向死而生,臣也死而无憾!”
赵青璃心脏怦怦跳。
她能感觉到杨玄说的是真心话。
有些迷茫的看了一眼杀气腾腾的杨玄,女帝的脸一阵发红。
对啊!
朕堂堂帝王,居然被一份卷宗吓住了?
即便是这朝堂再腐朽,再盘根错节,朕再是行走于深渊之上……
又如何?
这是朕的江山!
退一步,便是亡国!
朕……
无路可退!!
武勋又如何?
清流又如何?
朕!不怕!
寝宫内一阵寂静,气氛逐渐变得有些暧昧起来。
赵青璃目光不再空洞,重新变成了那个威严的帝王。
杨玄依然双手抓住她的骼膊,她也没有推开,甚至还有些享受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
她目光聚焦到杨玄脸上,带着一丝商量的口吻:
“那你说朕如何?杀了他?然后朝局动荡,边军不稳,让虎视眈眈的异族看笑话?”
“正因如此,才更要杀!”
杨玄目光炽热,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陛下,疖子不挤破,脓疮就永远好不了!若是不杀,才是真正的滔天大祸。”
随即话锋一转:
“但该怎么杀,什么时候杀,这就需要一个万全的计划。”
杨玄松开女帝,弯腰捡起那张银票:
“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有陛下在就乱不起来,有臣,有绣衣卫,都是陛下的刀,陛下只需要执利刃,斩妖魔,岂能因一蛀虫而姑负这万里江山,亿万黎民?”
赵青璃怔怔地看着他。
是啊……
朕……不是一个人!
还有人为朕而战。
她的目光缓缓从杨玄脸上移到他手中那张银票上,再移到散落在地的卷宗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
“杨玄。”
“臣在。”
女帝眼中寒光凛冽,杀意盈天:
“朕赐你金牌,先清查神策军贪腐一案,如有反抗者,格杀!”
杨玄心头大喜。
距离计划又近了一步。
“臣,遵旨!”
他正要跪下去谢恩,赵青璃却伸手拦住了他:
“朕答应过你,私底下你不用跪。”
杨玄连忙道:
“谢陛下,臣这就回去继续办案。”
“等等。”
赵青璃忽然叫住他。
杨玄不由得驻足回身。
赵青璃看着他,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
“听高正德说,你想领军?”
杨玄装着惊恐的样子:
“陛下,那不过是玩笑而已。”
“玩笑吗?”
赵青璃缓缓道:
“从开国之初,军队就掌控在武勋手中,凌不周不过是其推出来的代表,你若真想领军,就要想办法把神策军一案钉死,到时候,朕可让神策军划归禁军,由你负责整肃。”
杨玄强压着心头的狂喜。
发了!
老子到时候左手辑事厂,右手神策军。
还有谁?!
“陛下……臣……唯有肝脑涂地!”
这次杨玄重重的跪了下去。
女帝看着他,语速微微放慢:
“你去吧,万事……小心些。”
语气不自觉地就带上了一丝温柔。
杨玄心头一怔。
然后再次躬身,语气郑重:
“臣,定不辱命!”
看着杨玄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赵青璃突然心底一颤。
【这家伙今天怪男人的呢。】
【他刚才扶朕的时候,手是不是故意摸了朕的胸?】
门外,杨玄一个趔趄。
春天……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