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衣卫衙。
杨玄日常住处。
这个住处虽然很小,但却是五脏俱全。
杨玄洗了个澡,这才躺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石信这边已经挖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要看如何利用石信这张牌。
诱饵已经抛了出去,鱼儿铁定上钩。
不知道上钩的是大鱼还是小鱼。
就在他摸出太后的香囊,准备浮想联翩的时候。
房门突然被轻轻推开。
杨玄大怒:
“谁?”
一个老太监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
杨玄连忙起身:
“高伯。”
总管太监高正德摆了摆手:
“杨县子,咱家来看看你。”
杨玄连忙请他坐下,又殷勤的倒了一杯茶,这才笑道:
“高伯,你是有事吧?有事您说话。”
“哼,咱家怎么没看出来,你小子胆子这么大呢?敢在陛下面前讨官儿?”
高正德复杂的看着杨玄,尖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
“小郎君,你藏得挺深啊?”
杨玄陪着笑道:
“小子年轻,难免狂悖,让高伯见笑了。”
“狂悖?”
高正德的声音低沉下去:
“咱家这双眼见过太多的人,邀宠卖直的,故作清高的,阴谋算计的……唯独没看透你这个小子。”
杨玄心中一动。
果然。
脑袋里响起了赵青璃的声音。
【哼,朕倒要看看,你能隐藏得多深。】
我日。
杨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女人玩得真花,居然听墙角的事都干得出来。
“杨玄啊,平常你小子宁愿自污也不愿帮陛下,若不是死到临头,你还要藏多久?难道,陛下就不值得你……”
高正德的话适时停住,后面的话不言自明。
杨玄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
“高伯,你可知,一个人得了大病,是慢慢保守治疔呢,还是下一剂猛药?”
高正德眼神不由得一凝,盯着他缓缓道:
“你的意思……?”
杨玄苦笑道:
“高伯,我才二十五岁,没活够啊。”
“清查田亩,动的是勋贵豪强的根基;编练新军,得罪的是整个军功集团;整顿商税,断的是无数官吏的财路;还有改良匠作,必然要广开杂学,又挑战了科举正途的清贵,至于说精简机构……?”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高正德一眼:
“更是与天下官员为敌,这种事除了陛下,还有谁敢做?”
高正德轻轻吸了一口气。
杨玄继续道:
“即便是陛下气魄够大,但如今不也……投鼠忌器吗?”
高正德浑身一哆嗦,惊骇道:
“你小子真真儿是活腻歪了,居然敢妄议陛下。”
杨玄心头呵呵一笑。
女人,你就躲在窗户边慢慢偷听吧。
“高伯,万丈高楼平地起,我能做的,只是陛下手上的一把刀。”
杨玄故意靠近高正德,声音压得很低:
“我不但要提督辑事厂,若是陛下给我一点兵权,我就能在一年之内,训练出一支新军,关键时候,可为陛下定鼎江山。”
“你还想要领军?”
高正德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入杨玄的眼底:
“陛下手上没钱没粮,军权又被武勋瓜分一空,就算陛下同意,你也寸步难行。”
“呵呵。”
杨玄轻轻一笑:
“我一不要钱二不要粮,只需要给我一千人,和一道任意调配军器监的旨意,都无需一年,三月之后便可见成效。”
高正德看着杨玄,眼神中的复杂之色更浓。
“杨小郎君。”
他第一次敬重的看着杨玄:
“开不得玩笑啊。”
杨玄叹了一口气,他的语气变得有些悠远,带着一种阅尽世事的沧桑:
“本来想和光同尘,浑浑噩噩地过完一生,但陛下非是要逼我啊,不装了我是绝世天才,摊牌了。”
“噗……”
杨玄立刻回头喝道:
“谁在外面?”
高正德连忙喊道:
“没有人没有人,杨玄你快快坐下继续说。”
杨玄脑海里响起一道略带俏皮的声音。
【这个混帐吓死朕了。】
【哼,朕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不是绝世天才。】
杨玄眼皮子微微一跳。
送上门装逼的机会要不把握住,这以后还怎么混?
“唉!”
他突然叹息了一声:
“高伯,其实我知道的,陛下这个人吧,有时候疑心病太重。”
杨玄的声音低沉而清淅,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了高正德的心上:
“我敢肯定,陛下若决心建辑事厂,提督一定不会给我的。”
高正德心头骇然。
【神了嘿,这小子神了嘿。】
“为什么这么说?”
杨玄伸出手指,在桌面上划了起来:
“高伯你看啊,如今朝堂上文官掌握了喉舌民意,总是以天下大义压着陛下,而勋贵武官仗着军队在手,趴在大干身上疯狂吸血。”
“其实陛下需要做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高正德阴鸷的脸上: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但陛下要用我,却又要防我,这便是的帝王心术!”
高正德深深看了杨玄一眼:
“那你认为,陛下会让谁当辑事厂的提督?”
杨玄呵呵一笑:
“高伯,永远不要试图去揣测陛下的心,尤其是……女人的心。女人心海底针,帝王心似海深,双重叠加,谁琢磨谁倒楣。”
高正德……
“那你给咱家说说,咱家保证不传出去。”
杨玄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
你当然保证不传出去了。
窗户下有人听着呢。
“算了,不说了。”
高正德是奉旨而来,哪里肯放过他:
“小郎君,先帝喜欢你,你也算是咱家看着长大的,还信不着咱家?”
杨玄再次深深一叹:
“那好吧,我姑且一说你姑且一听。”
高正德点了点头,身体都微微往前凑了凑,耳朵竖起。
“我敢断言,陛下一定会设辑事厂,而提督一定是……你!”
高正德霍然起身:
“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急匆匆的转身就走。
杨玄哎了一声,脸上却笑开了花。
小样儿的吧。
女帝又如何?
哥是有挂的男人。
窗户下,女帝独自站在夜色之中,回味着杨玄方才的每一句话。
势……
刀……
帝王心术……
高正德悄悄凑了过来:
“陛下。”
赵青璃负手而立。
良久。
“那狗东西既然猜到了,那朕自然要让他……”
高正德浑身一寒。
陛下这是……
小儿女在赌气?
“陛下,非是老奴贪权,辑事厂一旦给了他……等于猛虎出了笼啊。”
赵青璃轻轻一笑:
“但绳在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