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景珩缓步走到旁听席,黎昭和景心一左一右站在后方观看着。
县令蹙眉,只得重新升堂,传唤梁员外及相关证人。
梁员外步履匆匆,可看到刘氏时,打了个哈欠:“哟,这不是刘寡妇吗?被赶出县城觉得滋味不好受,又回来闹事了?”
刘氏怒目而视:“梁员外,你休得胡言!我丈夫从他祖父开始就世代做木匠的,从未出过差错,怎会因为选错木头而引发事故?
分明是你贪图便宜,用劣质材料给下人建造房屋做宿舍,才导致的悲剧发生。”
“大胆刘氏!”县令怒拍惊堂木:“案件尚未明了,你怎知是梁员外贪图便宜选用的劣质材料?来人,掌嘴!”
衙役闻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前,抬起巴掌就往刘氏脸上狠狠扇去。
“啪!”
一声脆响,刘氏的发髻瞬间散乱,嘴角还流出了少许鲜血,差点没把她扇晕过去。
黎昭见状想要起身上前理论,却被任景珩抬手拦了下来。
当着钦差面还敢滥用私刑,惹得黎昭在心里骂了这县令好几声狗官。
县令和梁员外看了一眼任景珩几人,见他们都不做声,于是越发放肆起来。
“劣质木头?”梁员外嗤笑,“我用的木头可都是从京城运来的上等货,有工部的质检凭证,岂容你随意诬陷?”
说罢,他指挥着下人将那些质检凭证一一呈上。
县令接过凭证翻了翻,看到里面百两银票时笑意更深,迅速将银票收进袖中,然后指着最上方的那张,语气严厉:“刘氏,你看清楚,这些都是朝廷工部所颁发的质检凭证,白纸黑字,岂容你信口雌黄?若再无确凿证据,休怪本官不客气!”
任景珩和黎昭都是习武之人,目力极强,早已瞥见银票,但却仍然选择沉默。
“我不相信这是工部颁发的!”刘氏咬紧牙关,从怀中掏出丈夫临终前写的遗嘱。
【爱妻刘氏,为夫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特留此书以证清白。
梁员外所供木材单据上写的是菠萝格木,但我查验时发现其硬度不够,我采用了我们世代传承的卯榫结构加固,仍无法承受重压。
我曾经多次告诫梁员外木材有问题,但他却说这是给下人做的宿舍,无需用好料,结果导致房屋坍塌,害我丧命,望你务必为我昭雪,揭穿梁员外的谎言,还我清白。
刘氏声泪俱下,双手颤抖地将遗嘱递给县令。
县令只是淡淡瞟了一眼:“这本官都已经看过好几遍了,内容并无新意,难成证据。”
梁员外撇嘴:“况且,这只是你丈夫的一面之词,他说我用劣质木材我就用劣质木材?那我还说我是天王老子呢!”
“可否把那些凭证给本官瞧一瞧?”任景珩突然开口。
县令愣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将凭证递了过去。
任景珩接过后跟黎昭一起仔细查验。
这凭证确实是黄麻纸没错,但字迹和印章却有些模糊。
他们很快就想到了数月前他们查封青楼后,那些伪造的卖身契。
没想到这黄麻纸传播的如此之快,竟连云滇这边也有人在用。
他没有直接戳穿,只是冷冷道:“继续。”
县令得到指示后唇角微勾,一拍惊堂木:“刘氏,本官看在钦差大臣的面子上对已经算是再审了,你若是觉得住在郊区委屈,那本官只好把你关进牢里,至于你那三个孩子是死是活本官也没办法了。”
“果然还是这样吗……”刘氏的心彻底凉透,泪水缓缓划过脸颊,“如果今日不还我丈夫一个公道,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公堂之上!”
说完,她竟真的起身要往那柱子上冲去。
黎昭见识过她挂白绫的,一个大跳上前再次拉住了她,“你冷静些。”
“这要我怎么冷静?”刘氏泪眼朦胧,声音嘶哑:“我丈夫冤死,孩子无依,天理何在?若公道不还,我宁愿随他而去,把口粮留给孩子们。”
黎昭问:“建造房屋不可能只有你丈夫一人,其他工匠去了哪里?”
“他们都被梁员外收买了,不敢出庭作证。”
“收买?”梁员外冷笑:“刘氏,你口口声声说我收买,可有证据?这公堂向来都是讲证据的地方,你若拿不出实据,休怪法理无情。”
“是吗?”这时,任景珩开口:“是与不是,我们不妨传当时的工头过来询问一二。”
工头被带上堂,“确……确实是那张谦在做卯榫的时候没有加固好才导致的房屋坍塌,梁员外没有撒谎。”
任景珩目光锐利,一下就看出了他眼神的躲闪,就问道:“你可确定那梁员外用的是货真价实的桐木?”
“回大人的话,确实是桐木。”
话刚一说出口,梁员外瞬间就撇过脑袋去,刘氏的眼泪瞬间干了一大半。
刘氏:“我曾听我丈夫说过,桐木柔软易断,别说建造房屋了,就是建造家具都难以承受重压。”
工头这下脸色铁青,急忙摇头改口:“不……不是桐木……是檀木,檀木适合建造房屋,坚固耐用。”
任景珩冷笑:“檀木价比金贵,梁员外竟舍得用来给下人建造宿舍?”
忽然,黎昭抓起工头的手就举起来:“你若真是长期干工匠活计,手上怎会没有老茧和伤痕?”
工头脸色煞白,支支吾吾道:“这……这是近年改了工具,手上的茧子都磨没了。”
“去把那工具取来。”任景珩下令,“再拿一块木头来。”
不多时,工具和木头呈上,“来,你就现场雕刻个如意给我们看看。”
工头接过工具,手颤抖不已,勉强在木头上划了几下,木头纹丝未动。
“小人不是做木工的,是做泥瓦匠的,只是先前做得好才被升成了工头,只是负责监工。”
“钦差大人,”梁员外终于是被这蠢货急的跳了出来,脸色铁青道:“此人确实不擅木工,但房屋坍塌实就是那张谦技艺不精所致,盘问他没有任何意义。”
“对,对,我就是一瓦工,对木工一窍不通。”
任景珩冷眼扫过:“那日坍塌的房屋可还留有木头在你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