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子祁开始每天给叶惊秋送灵茶。前一天晚上，他特意去宗门库房找管事申领药材，手里攥着提前抄好的古籍配方，语气带着几分郑重：“李管事，我想领一些凝神草和静心叶，麻烦您帮我取一下。”
李管事看着他手里的配方，有些疑惑：“你要这些药材做什么？凝神草和静心叶多用于调理心神，一般是长老们修炼时才会用。”
“是给我师父用的。”莫子祁声音放低，带着一丝担忧，“师父最近调理灵力，我听说这两种药材煮茶能稳定心神，就想试试给师父煮一杯。”
李管事愣了愣，随即了然地点头，最近宗门里关于银月长老的流言他也听说了，想来银月长老定是压力太大，才需要调理。
他转身从药柜里取出足量的凝神草和静心叶，用油纸包好递给莫子祁，还特意叮嘱：“这两种药材煮的时候要注意火候，凝神草不能煮太久，不然会失了药性；静心叶要等水开后再放，煮一盏茶的时间就够了。你要是不确定，可以多试几次。”
“谢谢李管事！”莫子祁接过药材，郑重地躬身道谢，心里记下了煮茶的要点。
当天晚上，莫子祁就躲在银月峰的小厨房里试煮灵茶。
第一次，他没控制好火候，凝神草刚下锅没多久就煮糊了，黑色的药渣粘在锅底，散发出焦苦味，他只能无奈地倒掉重新来。
第二次，他又不小心放多了水，煮出来的茶颜色浅淡，尝了一口几乎没什么味道，也不符合古籍里“色清、香雅、味甘”的标准。
直到第三次，他严格按照李管事的叮嘱，水开后先放静心叶，煮到水色变浅绿，再加入凝神草煮半盏茶的时间，关火后滤掉药渣，茶杯里终于盛出了淡绿色的茶水，凑近闻还有淡淡的清香。
莫子祁端着茶杯，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入口微甘，咽下去后喉咙里还留着一丝清凉，确实有舒缓心神的感觉。
他松了口气，把茶倒进保温的玉壶里，想着明天一早就能给师父送去，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
从那天起，每天辰时，莫子祁都会端着一杯温热的灵茶，轻轻敲开修炼室的门。
叶惊秋刚开始接过茶杯时，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诧异，手指摩挲着温热的杯壁，轻声问：“你怎么突然想起煮茶了？以前你不是总说，修炼时间宝贵，这些琐事不用在意吗？”
莫子祁站在原地，手不自觉地挠了挠头，语气有些不自然：“我、我前几天整理古籍的时候，看到凝神草和静心叶煮茶能凝神，想着师父最近修炼辛苦，肯定费心神，就想煮给您试试。您要是觉得不好喝，我再调整配方。”他没说自己昨晚试了三次才成功，也没说特意去请教了库房管事，只把所有心思都藏在这句简单的解释里。
叶惊秋低头看着杯里淡绿色的茶水，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眼神。
她轻轻吹了吹，抿了一口，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带着一丝清凉的暖意，顺着喉咙滑进心里。
她抬眼看向莫子祁，少年站在那里，耳朵微微泛红，眼神里满是期待，像在等待夸奖的孩子。叶惊秋心里软了软，轻声说了句“谢谢”，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不少。
莫子祁听到这两个字，眼睛瞬间亮了些，连忙说：“师父喜欢就好，我明天再给您煮。要是您觉得不够甜，我下次可以加一点蜂蜜。”
“不用麻烦，这样就很好。”叶惊秋摇摇头，又喝了一口茶，“你也别总围着我转，自己的修炼别落下，实战课的内容也要多琢磨，下次魔修再来，你们也得有自保的能力。”
“弟子知道！”莫子祁立刻点头，“我每天在门外打坐的时候也在练心法，实战课的招式我也记熟了，等师父状态好了，您可以考我！”
叶惊秋看着他认真的样子，轻轻点头：“好，我等着看你的进步。”
除了送茶，莫子祁还主动拦下了所有可能打扰叶惊秋的人。
这天上午，外门弟子石头拿着剑谱，匆匆跑到银月峰修炼室门口，刚要敲门，就被坐在石阶上打坐的莫子祁拦住了。赵磊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问：“莫师兄，您怎么坐在这儿？我找银月长老请教一下破魔剑的招式，上次实战课我没跟上，想再问问细节。”
莫子祁站起身，把他往旁边拉了拉，声音放低，语气平静却坚定：“师父现在在调理灵力，不能被打扰，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先问我。破魔剑的招式我都记熟了，师父之前也给我讲过细节，我能帮你解答；要是我也不清楚，等师父休息的时候，我再帮你转达，让师父抽空教你。”
赵磊手里的剑谱捏得更紧了，眼神里带着一丝犹豫，嘴唇动了动，小声说：“可我听说，银月长老最近状态不好，是不是因为赤霄长老的事？还有人说，长老她故意隐瞒赤霄长老的罪证，害宗门受损…”后面的话越说越轻，却还是清晰地传进了莫子祁的耳朵里。
莫子祁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握着剑的手微微收紧，语气也沉了些：“石师弟，长老是什么样的人，不是靠流言就能判断的。上次魔修突袭外门，你被魔修的分身困住，是谁冲过来救了你？是师父。她当时肩膀已经被魔气刮伤了，却还是先把你护在身后，带你杀出重围。还有上次实战课，你破魔剑第三式总练不对，是谁手把手教你纠正手腕的发力方式？也是师父。她教你招式的时候，有没有半分藏私？有没有对你冷淡过？”
赵磊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上渐渐涨得通红。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想起那天叶惊秋救他时，肩膀渗出的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衣袍，想起实战课上，叶惊秋握着他的手腕，一点点调整姿势的耐心，心里满是愧疚。
他捏着剑谱的手指泛白，声音带着歉意：“对不起，莫师兄，我错了。我不该听信那些流言，更不该怀疑长老。那我先问您，等长老调理好身体，我再亲自跟她道歉。”
莫子祁的眼神缓和了些，拍了拍他的肩膀：“知道错了就好，师父不是小气的人，只要你真心认错，她不会怪你的。来，我们到那边石凳上，我给你讲破魔剑的招式，你哪里不懂就问。”
两人坐在石凳上，莫子祁从怀里掏出自己画的剑招图谱，指着上面的线条，耐心讲解：“你看，破魔剑第三式‘裂魔’，关键在手腕的爆发力，你之前总用手臂发力，所以剑招不够快。你试试这样，挥剑的时候，先沉肩，再用手腕带动手臂，灵力要集中在剑尖…”
石头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遇到不懂的地方就立刻提问，莫子祁也一一解答，两人讨论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修炼室里。
叶惊秋坐在蒲团上，听着门外的对话，手里的灵茶还带着温度，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裹住，暖得发沉，她以为这些流言会让弟子们疏远她，却没想到，莫子祁会用这样直接的方式，为她辩解，为她维护。
这样的事接连发生了好几次，有时是来请教招式的外门弟子，有时是来传递消息的执事，都被莫子祁拦在门外，要么帮忙解答问题，要么代为传递消息，没让任何人打扰到叶惊秋的调理。
这天辰时，莫子祁送完茶，刚要转身离开，叶惊秋突然叫住他：“子祁，你等一下。”
莫子祁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师父，您还有事吗？”
叶惊秋看着他，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沉默了几秒，才轻声问：“你每天守在门外，帮我拦着人，不怕吗？”
莫子祁愣了一下，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师父，我怕什么？这些都是弟子该做的。”
叶惊秋抬眼，目光直直看向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你不怕我像对赤霄师兄那样对你吗？现在外面都在传，我冷血无情，连自己的师兄都能下手废了修为，你就不怕哪天我也对你动怒，做出什么极端的事？”
莫子祁听到这话，立刻摇头，眼神无比坚定地看着叶惊秋，声音清晰而认真：“师父，您不是那样的人！您废赤霄长老，是因为他勾结魔修，把魔修引进宗门，害死了那么多弟子，您是为了宗门，为了我们这些弟子，才不得不那么做。要是换成别人，说不定早就被赤霄长老的花言巧语骗了，哪会像您这样，提前收集证据，避免更多人受伤？”
他顿了顿，往前走了一步，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而且您对我们，从来都是真心的。”
叶惊秋看着少年的眼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怀疑，没有丝毫畏惧，只有满满的信任和依赖，像一束光，直直照进她心里最暗的地方。
她心里一阵触动，喉咙微微发紧，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记得自己也多修炼。”
“是，弟子告退！”莫子祁没察觉她的异样，恭敬地躬身行礼，转身离开了修炼室。
门被轻轻关上，叶惊秋看着杯里剩下的灵茶，久久没有动。
温热的茶水在杯里晃出细小的涟漪，像她此刻的心境，不再是之前的紊乱躁动，而是被这笨拙却真诚的陪伴，熨烫得渐渐平缓。
她突然明白，原来被人坚定地信任着，是这样能驱散所有不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