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诸天巅峰存在们为“补天罗网”奋力奔走,与无形的灭世时钟赛跑之时,这场关乎存亡的劫难,其征兆与救赎的努力,也早已不再是顶尖大能们的秘密。
诸天万界,无数普通修士、芸芸众生,皆目睹了苍穹之上的剧变。
起初,是莫名的恐慌。
东方星域的修士们看到星辰轨迹紊乱,白日星现,夜晚的星河则如同打翻的墨盘,混乱不堪。
紧接着,天空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透出界外虚无的冰冷气息。
灵气变得狂躁,修炼时常有心悸之感,仿佛脚下的大地随时会崩塌。
南方大地的凡人国度,见到十日同辉的异象(实则是星辰崩坏引发的光影扭曲),江河倒灌,山峦无故轰鸣,禽兽惊惶奔逃,一派末日景象。
西方剑修们引以为傲的剑气变得难以掌控,空间时常出现细微的褶皱,御剑飞行险象环生。
北方冻土,永冻的冰层开始莫名融化,又或是瞬间凝结出诡异的冰山,玄冥之气时而暴烈,时而枯竭。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宗门开启护山大阵,凡人躲进地穴,祈求漫天神佛的庇佑,却只感到苍穹之上传来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整个天地都在走向终结。
然后,转机出现了。
先是东方天际,那株支撑天地的古老建木虚影显现,苍劲的青龙环绕,清越的龙吟抚平了许多人心头的躁动。
紧接着,南方有朱雀振翅,净化污浊。
西方白虎巡弋,煞气冲霄却令人安心。
北方玄龟镇世,稳如磐石。
更有四大仙宫的方向,升腾起浩瀚如海的仙帝光辉,虽不似往日那般充满威严压迫,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守护之意,主动迎向那些苍穹裂痕。
最引人注目的,则是那一道温和而坚韧的九彩霞光。
它最初只从遥远的青冥大陆方向弥漫而来,但速度极快,如同潮水般涌向各方。
霞光过处,破碎的天空仿佛被无形的针线修补,紊乱的灵气渐渐平息,大地的震颤也缓和下来。
有消息灵通的修士,通过各种渠道得知了部分真相。
“是逍遥宗!
是林逸宗主在联合仙帝陛下、神兽祖庭的大能们救世!”
“那霞光是逍遥法则,是它在修复我们破损的天地!”
“看到了吗?
那些裂痕在霞光面前止住了!
天空在愈合!”
“重启之始……是真的!
但大能们没有放弃我们!”
希望,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第一缕火苗,迅速燎原。
不再是顶层力量的独角戏,亿万万的普通修士、凡人,在这场浩劫面前,无法像巅峰存在那样直接参与修补天地,但他们非是毫无作为。
最先行动起来的是遍布诸天的佛修。
无数寺庙钟声长鸣,僧侣信徒盘坐于地,敲响木鱼,诵念经文。
倒不是祈求特定神佛,而是将最纯粹的愿力、对平安的渴望、对救世者的感激,化作无形的信念,汇向苍穹。
道观之内,香火鼎盛。
道士们开坛做法,不是呼风唤雨,而是引导信众静心凝神,将那份对“生”的眷恋、对“存续”的期盼,融入袅袅青烟,直上青云。
更多的凡人国度,帝王率领臣民,设下祭坛,不拜仙神,而是朝着霞光最盛的方向、朝着那些支撑天地的神兽法相、仙帝光辉顶礼膜拜。
他们不知道“逍遥法则”为何物,只知道是“逍遥仙子”和诸位天神在挽救他们的世界。
淳朴的信念汇聚成流,纯粹而庞大。
即便是许多低阶修士,自知力量微薄,无法直接助力,也纷纷走出洞府,来到山巅、平原、河边,盘膝而坐,将自身微末的神识与真元,毫无保留地敞开,去呼应、去接纳那弥漫天地的九彩霞光,用自己的一份意念去增强它,仿佛这样就能让霞光蔓延得更快一些。
“愿逍遥仙子法力无边,补全苍天!”
“愿仙帝陛下神威永驻,定鼎乾坤!”
“愿神兽尊者福泽绵长,护佑众生!”
“愿霞光所至,灾厄退散!”
没有统一的号令,没有复杂的仪式。
只有最本能的、源于生命对存续最深沉渴望的祈祷与信念。
这一刻,诸天万界,亿兆生灵的意念,跨越了种族、宗门、等级的界限,如同百川归海,汇聚成一股难以想象的、磅礴而纯净的信念。
这股信念无形无质,却真实不虚地涌向了那张正在艰难编织的“补天罗网”,涌向了每一个偏僻支出,更涌向了作为罗网核心与源头的逍遥城,林逸!
逍遥殿内。
正全力维持法则输出、协调各方力量的林逸,身形猛地一震!
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温暖、磅礴、充满生机的力量,并无灵气,也非任何已知的能量形式,如同春风化雨,无声无息地融入了他周身的九彩霞光,更渗入了逍遥仙府的本源深处。
这股力量是如此的杂乱,却又是如此的纯粹。
包含着无尽的祈愿、诚挚的感激、坚定的信任,以及对美好未来的向往。
在这股众生信念的滋养下,林逸惊讶地发现。
那些由他释放出去、正在艰难修补世界的逍遥法则霞光,其蔓延的速度,陡然增加了近乎半成!
法则丝线变得更加凝实,对旧有天地裂痕的弥合效果也显着提升,仿佛被注入了额外的“活性”与“韧性”。
甚至连他感知中那冰冷倒计时带来的压迫感,似乎都减轻了一丝丝。
“这是……众生的愿力?”
林逸心中巨震。
他从未刻意引导或利用过信仰之力,逍遥宗的成长也从不依赖香火神道。
但这股在绝望中自发凝聚的、最纯粹的求生与感恩之念,竟意外地与他的逍遥法则产生了共鸣,并起到了强大的增幅效果!
这其实不是他计划中的力量,却成为了这场救世行动中,一份来自万物众生最珍贵的馈赠,一个意想不到的伏笔与助力。
苍穹之上,诸强也隐约感受到了变化。
“嗯?
法则似乎顺畅了些许?”
青冥道尊若有所思地望向下方那些遍布星辰的微弱信仰之光。
“众心所向,竟有如此伟力?”
玄冥帝君隐匿于冥海中,感受着那汇聚而来的温暖意念,冰冷的心湖泛起一丝涟漪。
就连最为固执的煌天帝,在引导法则净化一片污浊星域时,也察觉到效率的提升,他沉默片刻,冷哼一声,却并未阻止麾下仙域内那冲天而起的祈祷之光。
救世,不再是顶尖强者们的孤军奋战。
亿万万蝼蚁般的生灵,以其最微末却也最庞大的集体信念,为这场与灭世赛跑的征程,注入了一份充满变数的、温暖而强大的力量。
就在碎星古域边缘被彻底“抹除”的恐怖消息,如同凛冬寒风般席卷诸天,让无数大能心生绝望之际,一道金色的流光,却逆着那弥漫星海的毁灭气息,义无反顾地冲向了最为黑暗、崩坏最为剧烈的边缘地带。
那是顾可心。
她骑乘着大道显化的五爪金龙,周身笼罩着纯净无瑕的仙心道光,如同暗夜中唯一闪耀的星辰。
少女清澈的眼眸中,没有对那足以让仙帝心悸的“虚无”的恐惧,只有一片坚定与悲悯。
“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轻轻拍了拍金龙的鳞甲,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并无为自己,而是为那些正在黑暗中无声消逝的生灵。
金龙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周身金纹流转,速度飙升到极致,撕裂虚空,冲向一个感应中法则波动已紊乱到极致、即将步碎星古域后尘的小世界。
第一个世界,枯藤界。
这是一个以灵植为主的木属性小世界,此刻,天地法则崩坏,万物凋零。
参天古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腐朽,大地开裂,流淌出的不是泉水,而是污浊的黑血。
残存的木灵精怪蜷缩在仅存的几片绿叶下,发出绝望的哀鸣。
金龙降临的威压,并未让它们恐惧,反而让那些木灵抬起了空洞的眼眸。
顾可心跃下龙背,立于枯萎的世界之树残骸上。
她没有立刻洒出法则种子,而是闭上双眼,无垢仙心自然流转,一股纯净、温和、充满生机的道韵以她为中心,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这道韵,绝非强大的治愈术法,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初的“理解”与“共鸣”。
“莫怕,”
她轻声开口,声音空灵,直抵心魂,“天地虽病,生机未绝。”
奇迹般地,那些濒死的木灵停止了哀鸣,怔怔地“望”着这位周身散发着让它们本能感到亲近气息的少女。
枯萎的草木似乎也减缓了腐朽的速度。
顾可心这才取出林逸赐予的、微缩如翡翠般的法则种子,将自身无垢仙心之力缓缓注入。
种子亮起温和的九彩霞光,并未强行镇压世界的哀伤,而是如同甘露般,轻柔地融入干裂的大地、抚过枯萎的枝干。
霞光过处,腐烂停滞,裂痕中生出细微的灵光新芽,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被淡淡的草木清香取代。
虽然远未恢复生机,但那令人绝望的崩坏进程,被硬生生止住了!
残存的木灵们似乎不敢相信,它们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新生的嫩芽,然后发出喜悦的呜咽,纷纷朝着顾可心的方向伏下身躯,表达着最原始的感激。
顾可心嘴角露出一丝疲惫而欣慰的笑意,没有停留,转身踏上金龙。
“去下一个地方!”
第二个世界,流沙之域。
这是一个位于不稳定空间节点的小世界,此刻空间结构正在瓦解,大地化为流沙,不断坠入新生的空间裂缝。
幸存的修士和凡人聚集在最后几块漂浮的巨石上,绝望地看着家园消失。
金龙裹挟着霞光闯入这片末日景象时,引起了恐慌。
“是……是怪物吗?”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顾可心立于龙首,清叱一声,声如清泉击石:“逍遥法则在此,凝!”
她将法则种子之力导向那些最大的空间裂缝边缘,九彩霞光化作坚韧的法则之网,强行兜住了崩陷的虚空,让流沙的坠落之势骤然减缓。
同时,她看向那些惊恐万状的生灵,无垢仙心再次发动,这次传递的是安定与希望的意念。
“抓住藤蔓!
到安全的地方来!”
她指引着金龙,用霞光凝聚出临时的光桥和藤蔓,伸向那些漂浮的巨石。
起初无人敢动,直到一个胆大的孩子,被顾可心眼中纯粹的善意打动,抓住了光藤。
下一刻,他被稳稳地送到了相对完整的地面。
希望如同星火燎原。
人们开始互相搀扶着,沿着霞光构筑的道路逃离陷落的浮石。
当他们踏上被九彩霞光稳固的土地,感受着脚下重新传来的坚实触感时,许多人瘫倒在地,失声痛哭,那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一位老者朝着顾可心和金龙消失的方向,不顾流沙沾身,长跪不起,老泪纵横:“仙子慈悲!
救苦救难!
我等永世不忘!”
顾可心骑着金龙,就这样在一个个光芒黯淡、哭喊与绝望交织的濒临世界穿梭。
她用无垢仙心感应着每个世界的“痛苦”,或是炽热如焚的火界,或是冰封死寂的雪原,或是被心魔幻影笼罩的魂乡……
她的方式非是粗暴地注入力量,而是先以仙心共鸣,安抚世界意志的恐慌,抚平生灵的绝望,然后再引导逍遥法则的霞光进行最温和、最有效的“缝合”与“滋养”。
她看到宗门长老放弃逃生机会,将最后灵力结成护罩保护弟子。
她看到母亲将孩子高高托起,自己却坠入深渊。
她看到不同种族、昔日仇敌的生灵,在末日面前放下隔阂,互相扶持……
每一次共鸣,都让她的无垢仙心受到冲击与洗礼,但也让她对“守护”二字的理解愈发深刻。
她的眼神,从最初的纯真悲悯,渐渐多了一份沉静与坚韧。
获救的生灵们,或许不知道“重启之始”的真相,或许不认识逍遥宗,但他们永远记住了那道在末日中降临的金色龙影,以及龙影之上那位心似琉璃、播撒霞光的仙子。
感激的愿力,如同涓涓细流,跨越虚空,汇向逍遥城,汇向那支撑着整个“补天罗网”的林逸,也悄然滋养着顾可心那愈发璀璨的仙心。
她或许无法拯救所有,但每一次成功的点亮,都为那冰冷的宇宙倒计时,增添了一抹温暖的、属于生命的不屈色彩。
逍遥宗根基所在的青冥大陆,乃至整个逍遥洞天法则网络覆盖的核心区域,同样处于高度运转之中。
作为逍遥宗元老,苦寂大师、钓叟、天机子、玄玹仙子、钟离昊五人,并未直接前往那最危险的前线星域,他们深知自身修为相较于仙帝、始祖们尚有差距,贸然前往反而可能成为负担。
但他们肩负着同样重要的使命稳定大后方,确保逍遥洞天这本源核心及周边广袤已庇护区域的绝对稳定,并为前线的“补天”行动提供源源不断的资源与道韵支持。
苦寂大师坐镇于轮回旋转木马与幽冥鬼府之间的一片清净莲池旁。
此处是洞天法则一处重要据点,连接着诸多神魂淬炼设施,关乎无数修士的道心稳定。
他宝相庄严,口诵真言,道道平和悠远的佛光自其体内散发,与脚下莲池荡漾的涟漪相合,不断加固、抚慰着因外界剧变而略显躁动的轮回意境与心魔幻境之力,确保其纯净与高效运转,为前线强者提供间接的心力支持。
钓叟的身影则出现在那蜿蜒盘旋的云霄龙陨轨最高点。
此处疾风猎猎,视野开阔,可俯瞰大片逍遥疆域。
他手持那根看似普通的钓竿,鱼线却不是垂入水中,而是没入虚空,丝丝缕缕的寒冥道韵顺着鱼线蔓延,如同精准的希望之钩,帮助稳定着因法则急速扩张而略显波动的空间结构,尤其是极速类设施周边的时空流速,防止其出现紊乱。
他面色依旧孤冷,但眼神锐利如鹰,密切关注着任何细微的空间涟漪。
天机子身处万法朝宗台的核心阵眼处。
原本用于传道、直播的广场,此刻地面上的阵纹尽数亮起,化作一张巨大的星图,实时反映着外界“补天罗网”的推进情况以及“无”之黑暗的侵蚀边界。
他须发皆张,双手疾点,周身悬浮着数件古朴的推演法宝,全力计算着资源调配的最优路径,并将一股股精纯的推演之力注入网络,帮助预警可能出现的下一个崩溃点,声音沙哑却不停:“东北艮位,灵脉输出增!
西南坤域,有道韵淤塞,需立刻疏导!”
玄玹仙子翩然立于灵寰幻水域的中心小岛。
她双手结印,引动下方蕴含千年灵液精华的池水,道道充满生机的青碧色光华冲天而起,与空中流转的九彩霞光交融。
她以其精擅的生命滋养之法,最大化激发灵液功效,将纯净的水灵道韵与生机之力通过法则网络输送到前线,尤其照顾那些因强行支撑而损耗过度的仙帝与始祖,如同温柔的后援,滋润着他们干涸的经脉与神魂。
钟离昊则显化出帝王法相,巍然屹立于逍遥城上空。
他并未直接出手干预法则,而是将自身磅礴的龙气与铁血战意融入整个逍遥城的秩序壁垒之中。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威慑与稳定剂,确保大后方不会因恐慌而产生骚乱,所有资源调配、人员流动皆井然有序。
他目光如炬,扫视全域,声音沉稳地通过神念传遍各处关键节点:“各司其职,不得有误!
逍遥宗在,希望便在!”
就在这紧张忙碌的间隙,一道温和的神念波动,如同涓涓细流,先是拂过苦寂大师的心田,是玄玹仙子的声音:“大师,此地轮回道韵平和依旧,多亏您了。”
苦寂大师手中念珠微顿,回以一道充满禅意的神念:“阿弥陀佛,仙子过誉。
倒是仙子引动的生机道韵,如甘霖普降,想必前线诸位道友,皆感念仙子辛劳。”
这时,钓叟带着一丝揶揄的神念也插了进来:“老和尚,少念几句佛,多出几分力。
不过话说回来,这天机老儿推算得可还准?
别把咱们的家底都算漏了。”
万法朝宗台处,天机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神念传来:“钓叟老儿,休要胡言!
老夫推演,从未有失!
倒是你,别光顾着摆弄你那鱼竿,盯紧点空间波动!”
钟离昊沉稳的神念加入,带着一丝感慨:“诸位道友,值此危难之际,还能如此谈笑,不禁让朕想起当年,被林宗主请来此地喝茶时的光景。”
此言一出,几位元老的神念中都泛起了一丝微妙的波澜。
天机子带着笑意:“如何能忘?
一杯逍遥茶,险些让老夫这苦苦压制千年的修为当场飞升,至今想来,仍是心惊肉跳,又觉……啼笑皆非。”
玄玹仙子的神念温柔:“那时只觉这位年轻宗主深不可测,手段通天,却未曾想,他竟真是引领我等,乃至诸天万界面对此番浩劫的希望。”
钓叟的神念也少了几分冷意,多了些复杂:“当初觉得这小子故弄玄虚,如今看来,倒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坐井观天了。
他那套快乐修仙,虽听起来离经叛道,却似乎……直指大道本真。”
苦寂大师长宣一声佛号,神念充满祥和:“缘起缘灭,皆有定数。
当日一杯茶,结下今日缘。
能与众位道友并肩,追随林宗主,为这苍生尽一份心力,亦是老衲的造化。”
五人神念在空中无声交汇,往昔的些许戒备、试探,早已在共同的经历与眼前的浩劫面前,化为了最坚实的信任与伙伴情谊。
他们不再多言,只是将这份温馨的感慨化为更坚定的力量,更加专注地投入到自己所负责的区域之中。
逍遥宗内,因为有这些元老各司其职,稳固后方,前线的“补天”者们,才能心无旁骛地去面对那不断逼近的、“无”的黑暗。
城内一角,一座清雅的小院内。
石镇岳、云青岚、韩立三人难得地聚在一处。
如今的他们,早已不是当年执掌一镇一庄的筑基、金丹修士。
依托逍遥城之利,加之身为最早追随林逸的元老,资源从不短缺,修为也水涨船高,如今皆已是合体和大乘境的修士,在逍遥宗内也担着闲职,备受敬重。
然而,此刻三位老人脸上,却不见半分老祖的威严,只有掩饰不住的疲惫与沧桑。
石镇岳魁梧的身躯似乎也有些佝偻了,他望着天空中那不断缩减的冰冷数字,重重叹了口气,声音沙哑:“想不到……老夫有生之年,竟会亲眼见证此等……天地大劫。”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那是一种空有力量却无处施展的憋闷。
面对这种波及整个世界的崩坏,他金丹巅峰时炼制的神兵利刃,他如今元婴境的磅礴法力,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能感觉到,自己辛苦淬炼的体魄,在这天地法则的哀鸣面前,如同风中残烛。
一旁的云青岚,儒雅依旧,但眉宇间的皱纹也深了许多,他轻轻拂去石桌上并不存在的尘埃,苦笑道:“是啊,与这般劫数相比,昔日宗门争斗、资源得失,简直如同稚子嬉戏,微不足道。”
他精擅经营协调,以往能将青云镇乃至后来的逍遥城外城打理得井井有条,可如今,面对这不断被“抹除”的世界,他那些纵横捭阖的手段、精妙的布局,全都失去了意义。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远方的星空正在一片片地陷入死寂,那种感觉,如同亲眼看着一幅瑰丽的画卷被无形之火寸寸焚毁。
最为沉稳的韩立,此刻也是面色凝重,他擅长阵法,对天地气机、法则最为敏感。
他伸出有些干枯的手指,在空中虚划了几下,感受着那紊乱不堪、处处透着破败死气的灵机,最终颓然放下。
“老夫钻研阵法一生,自诩能窥得天地运转之一丝玄妙,可如今……这方天地本身的阵基都在崩塌,我等微末伎俩,何尝不是空中楼阁?”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深切的无力感,阵法之道,依托于稳定的天地法则,如今法则自身难保,再精妙的阵图也成了无根之萍。
三位老人相视无言,皆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同样的情绪那是一种超越了恐惧的、更深沉的无力与茫然。
他们活了数百年,历经风雨,自认心志坚定,但在这种席卷诸天、抹杀存在的伟力面前,他们感觉自己就像狂风巨浪中的三叶扁舟,连挣扎的余地都微乎其微。
沉默了片刻,石镇岳忽然摇了摇头,脸上挤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打破了沉寂:“他娘的,说起来,老子这辈子做过最正确、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当年在青云镇,信了林宗主那小子的邪!”
他这话说得粗鲁,却让云青岚和韩立都是一怔,随即,两人脸上也缓缓露出了复杂难明的神色,有追忆,有感慨,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庆幸。
云青岚捋了捋胡须,眼中泛起追忆之色,轻声道:“石兄话糙理不糙。
想当年,林宗主初至青云,弄出那旋转木马时,多少人嗤之以鼻,视之为歪门邪道,江湖骗术。
若非……若非我等亲眼所见其玄妙,亲身感受其益处,又岂会……”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当初的决定,看似是赌上了身家性命,如今回首,却成了他们乃至他们身后无数族人、弟子唯一的生路。
韩立深深吸了口气,望向逍遥殿方向,那座被氤氲霞光笼罩的宫殿,此刻在他眼中,仿佛成了这濒死世界中唯一坚实的灯塔。
他缓缓道:“若非当年毅然决然,举族依附,将逍遥城视为根基……恐怕如今,我黑水镇一脉,早已如同那碎星古域边缘的星辰般,无声无息,化为乌有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孙儿韩钰,若非轮回木马滋养神魂,那先天魂弱之症岂能好转?
又岂有今日的修为?
更遑论在这大劫中求得一线生机。
“老了,真是老了。”
石镇岳自嘲地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打打杀杀冲不动了,经营谋划也帮不上大忙,连布置阵法都感觉力不从心……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待在这城里,不给大家添乱,然后……祈祷林宗主他能成功吧。”
他的话语中带着英雄迟暮的落寞,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将全部希望寄托出去的释然。
“是啊,”
云青岚点头,目光扫过小院内安然生长的灵植,感受着脚下大地传来的、虽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稳定道韵,“至少,我们赌对了人,押对了宝。
在这末世之中,能得此一方暂且安稳的净土,亲眼见证一场或许能改写乾坤的壮举,已是侥天之幸。”
三位老人再次沉默下来,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坐着,仰望着天空。
那冰冷的倒计时依旧在跳动,远方星空传来的崩坏哀鸣也未曾停歇。
但在这小院之内,在这被逍遥霞光守护的一隅,一种源于最初选择的庆幸与安宁,悄然弥漫。
他们或许已无力挽天倾,但他们选择了站在了那个试图挽天倾的人身边。
这,便是他们在这场浩劫中,所能做出的,最正确,也是唯一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