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中央研究院算法部实验室。
巨大的显示屏上，流动着五彩斑斓的数据流。吴瀚站在屏幕前，手里拿着激光笔，讲解“全球环境自适应算法库”的架构。
“整个算法库分为三层，”他的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发颤，“最底层是环境感知层，通过设备内置的传感器，实时采集温度、湿度、气压、盐雾浓度等数据；
中间是模型层，针对不同环境建立补偿模型，比如低温频率漂移模型、高温功放效率模型、高湿腐蚀速率模型；
最上层是决策层，根据实时数据和模型预测，动态调整设备参数。”
他调出一个模拟界面：“我们模拟了莫斯科的冬季环境。看，当温度降到零下20度时，算法自动调低了晶体振荡器的基准频率，补偿了低温漂移，同时提高了功放功率，弥补了效率损失。整个调整过程完全自动，不需要人工干预。”
实验室里坐了二十多人，除了算法部的工程师，还有硬件所、无线所、测试认证中心的专家。大家看得都很认真。
陈明提问：“决策层的算法是什么？规则引擎还是机器学习？”
“混合模式，”吴瀚解释，“对于已知的环境-性能关系，用规则引擎，速度快；对于未知或复杂关系，用机器学习模型，自适应学习。我们正在收集全球各地华为设备的运行数据，用来训练更精准的模型。”
老赵关心商业价值：“这套算法如果推广，能降低多少运维成本？”
“根据我们的初步测算，”吴瀚调出另一组数据，“在极端环境地区，设备故障率预计可以降低40-60，运维成本降低30以上。更重要的是，可以大幅减少现场维护次数——很多问题通过远程算法调整就能解决，不用派人去爬雪山、钻沙漠。”
台下响起议论声。这个价值太大了。
林辰坐在后排，安静地听着。他很满意吴瀚的进步——半年多前，这个年轻人还在小公司写没人用的代码，现在能在这么多专家面前从容讲解复杂算法了。
评审进行了两小时。专家们提了几十个问题，从技术细节到实施难点，从性能瓶颈到安全风险。吴瀚团队一一解答，实在答不上来的就记下，承诺后续研究。
最后，硬件所的李工总结：“技术上可行，价值也很大。我建议尽快在试点区域部署，收集真实数据，优化算法。”
无线所的赵工也说：“我们无线所愿意提供测试设备和场地。先在深圳模拟各种环境，没问题了再推到海外。”
一致通过。
散会后，林辰把吴瀚叫到一边。
“讲得很好，”他说，“不过有个问题：算法再先进，如果硬件本身不达标，也难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比如盐雾腐蚀，算法可以调整参数延缓腐蚀，但不能阻止腐蚀。”
吴瀚点头：“这个我们考虑到了。所以算法库里有‘健康度预测’模块，当预测到设备即将失效时，会提前告警，建议更换或维护。”
“这还不够，”林辰说，“得从材料上根本解决。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半小时后，两人来到“辰光材料”深圳研发中心。这是一栋五层的小楼，距离华为总部走路只要十分钟。虽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但楼里灯火通明。
苏晚晴在实验室等他们。她穿着白大褂，头发扎成马尾，正在显微镜下观察材料样本。看到林辰和吴瀚，她直起身，笑了。
“林大院长，这么晚还来视察工作？”
“来看看你们的进展，”林辰介绍，“这是吴瀚，我们算法部的负责人。吴瀚，这是苏晚晴，‘辰光材料’的创始人，也是……我未婚妻。”
吴瀚赶紧握手：“苏总好，久仰久仰。”
苏晚晴笑：“别叫苏总，叫晚晴就行。林辰常提起你，说你是算法天才。”
“不敢不敢，就是写代码的。”
寒暄过后，苏晚晴带他们参观实验室。这里设备很新：盐雾箱、高温高湿箱、低温箱、紫外老化箱、振动台……都是最新的型号。
“这些设备花了我们一千多万，”苏晚晴说，“不过值。我们要做的，是研发出能适应全球任何环境的通信设备防护材料。”
她拿起一块样品：“这是我们的第一代产品，‘海盾’涂层。专门防盐雾腐蚀的。经过168小时盐雾测试——相当于海边十年——腐蚀深度只有传统涂层的三分之一。”
吴瀚眼睛亮了：“这个涂在设备外壳上？”
“对，还有内部关键电路板也可以涂覆，”苏晚晴说，“我们还在研发‘冰甲’涂层，防极寒开裂；‘炎盾’涂层，防高温氧化。目标是一套完整的材料解决方案。”
林辰问：“和算法怎么结合？”
“这就是我找你们来的原因，”苏晚晴打开电脑，展示一个模型，“材料本身有物理极限。比如‘海盾’涂层，在盐雾环境下最多保护设备五年，五年后性能开始下降。但如果配合算法呢？”
她调出一个曲线图：“算法可以实时监测涂层的健康状况。在性能开始下降但还没失效的阶段，就调整设备参数，减轻涂层负担。比如降低功率，减少发热；或者改变工作频率，避开敏感频段。这样，涂层的实际寿命可以延长到八年，甚至十年。”
吴瀚激动了：“这就是软硬结合！算法延长硬件寿命，硬件为算法提供基础！苏总，您这思路太棒了！”
“别叫我苏总，”苏晚晴笑，“而且这思路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林辰提的，他说‘不能只靠算法，也不能只靠材料，要两者结合’。”
林辰说：“我是受莫斯科的启发。当时我们既改了硬件，又写了算法，才解决问题。那时候就想，如果能系统性地做软硬协同设计，效果会好得多。”
三人讨论到深夜。从材料配方到算法参数，从测试标准到商业化路径。越聊越兴奋，思路像泉水一样涌出来。
吴瀚突然说：“我们这算不算……跨学科创新？材料学、通信工程、计算机科学，三个领域碰撞。”
“算，”苏晚晴眼睛发亮，“而且我预感，这种跨界碰撞，会产生很多意想不到的创新。”
林辰看着两人，心里很欣慰。这就是他想要的团队：不同背景，不同专长，但目标一致，互相激发。
凌晨十二点，讨论告一段落。吴瀚先回华为宿舍了——他还要修改算法库的文档。
林辰送苏晚晴回住处。两人走在深圳深夜的街道上，晚风很凉爽。
“晚晴，谢谢你，”林辰突然说，“不只是为今天的讨论，是为所有。如果没有你，我可能撑不过最累的时候。”
苏晚晴挽住他的手臂：“说什么呢。我们是互相支撑。如果没有你，我可能还在实验室做纯理论研究，不会想到创业，不会想到把材料技术真正用起来。”
她顿了顿：“林辰，你知道吗？我今天特别高兴。不是因为实验室建成了，不是因为设备到了。是因为看到你和你的团队，看到吴瀚那样的年轻人，看到华为那样的公司。我觉得，我们这代人，真的有机会做成一些事。”
“对，”林辰点头，“有机会让中国技术走向世界，有机会解决一些真正的问题。”
“所以不管多累，都值。”
“值。”
走到苏晚晴住的公寓楼下，林辰停下脚步。
“明天还要忙，早点休息。”
“你也是，”苏晚晴看着他，“别又熬到两三点。你现在是明星员工了，要注意形象。”
林辰笑：“明星员工也得干活啊。”
“干活也要注意身体，”苏晚晴认真地说，“林辰，我不要你成为什么英雄，什么典型。我要你健健康康的，我们一起做喜欢的事，慢慢变老。”
林辰心里一暖，握住她的手：“好，我答应你。”
看着苏晚晴上楼，林辰站在楼下，抬头看深圳的夜空。星星不多，但很亮。
他想，这就是最好的状态：有名气，但不迷失；有压力，但有支撑；有梦想，但有路径。
回到华为宿舍时，已经凌晨一点。但林辰不觉得累，反而很兴奋。
他打开电脑，开始写今天的工作总结，同时构思一个全新的研究方向：“软硬协同的极端环境通信设备可靠性系统工程”。
这个名字很长，但很准确。
他要做的，不只是算法，不只是材料，是一整套系统性的解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