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启动的瞬间，柳清感觉身体像被扔进了滚筒里，天旋地转。
耳边是空间撕裂的尖啸声，眼前是快速闪过的模糊光影。
她死死抱住背上的周运，周运昏迷着，头垂在她肩侧，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传送的过程比她想象中长。
碎星界的令牌传送是定向的，有固定坐标。
但这次她是强行启动，没有设定具体目的地，令牌自动执行了随机传送。
这是吴老者教她的时候提到的应急功能，说万不得已时可以用，但传到哪里全看运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几息，也可能更久。柳清感觉速度慢下来了，眼前的光影开始稳定。要落地了。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威压从后方追来。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追赶，是空间层面的锁定。
有什么东西，沿着传送的轨迹，正在快速接近。
是神使。
柳清心里一紧。
她听吴老者说过，高阶修士能追踪空间波动，尤其是刚发生的传送。但她没想到神使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她咬咬牙，在落地前的最后一瞬，做了个冒险的决定强行改变传送落点。
这很危险。
随机传送本身就不稳定，中途改变落点，很可能掉进空间乱流里，尸骨无存。但她没得选。
她用尽全身灵力，灌注进手里的令牌。令牌发出刺眼的蓝光，传送轨迹发生了细微的偏转。
下一秒，她们从传送通道中摔了出来。
眼前是一片陌生的山林。
树木很高，叶子是深绿色的，空气潮湿，有股淡淡的咸味。脚下是松软的泥土，长着厚厚的苔藓。
柳清摔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周运从她背上滑下来，躺在一旁，还是没醒。
她挣扎着爬起来，检查周运的情况。呼吸还在，但很弱。她松了口气，然后立刻警觉地看向四周。
这里不知道是哪里，但肯定不是碎星界。
碎星界据说是片荒凉的矿区，没有这样茂密的树林。
传送偏转了，不知道偏了多少，但至少暂时安全。
她正要扶起周运，找个地方躲起来，突然感觉不对。
抬头看天。
原本晴朗的天空，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金色的口子。口子里，一个穿着金色铠甲的身影，缓缓降下。
还是追上来了。
柳清的心沉到谷底。她明明改变了落点，神使怎么还能找到？
金色身影落地，离她们不到三十步。
是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面容普通，但眼睛是纯粹的金色，没有瞳孔。
他穿着整套的金色铠甲，铠甲表面有流光转动，一看就不是凡品。
手里握着一柄金色的长枪，枪尖指着地面。
他看向柳清，又看向地上的周运，开口说话，声音很平，没什么起伏。
“交出罪民周运，饶你不死。”
柳清站起来，挡在周运前面，手里握紧短刀。虽然知道打不过，但不能退。
神使看着她，金色眼睛里没什么情绪。他抬起左手，虚虚一抓。
柳清感觉身体被无形的手抓住，提起来，悬在空中。她挣扎，但动不了。
短刀掉在地上。
神使不再看她，走向周运。
就在这时，地上的周运，手指动了动。
他其实已经醒了一会儿了。
传送的颠簸和落地的撞击，让他从深度的昏迷中短暂清醒。虽然身体还是动不了，但意识恢复了。
他听到了神使的话，感觉到了柳清被控制，感觉到了神使走近。
要被抓了。
一旦被抓去神界，剥离传承，必死无疑。而且会连累柳清，连累万兽城的所有人。
不能被抓。
可是怎么逃？身体重伤，医气枯竭，面对天仙级别的神使，一点机会都没有。
除非
周运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很冒险，成功率很低，但值得一试。
他记得刚才和墨阁主战斗时，最后那一刻，他引动生命领域，将死气转化为生机。反过来呢？如果用混沌医气模拟死亡气息，把自己伪装成死人，能不能骗过神使？
神使要抓活的。如果目标死了，他可能就不会费力带一具尸体回去。
这个想法很疯狂。模拟死亡气息不难，医气包容万物，模拟死气是可以的。难的是要模拟得足够逼真，连天仙都看不出来。而且他现在的状态，一旦模拟死气，可能会假戏真做，真的死掉。
但没有别的选择了。
周运闭上眼，开始调动体内残存的那一丝医气。医气很少，像风中残烛，随时会灭。他小心翼翼，引导医气改变性质。
医气本身是生机，是生命能量。要把它转化成死气，就像把水变成火，本质对立。但混沌医气的特性就是包容、转化。他之前转化过死气为生机，现在反过来，理论上可行。
他尝试着，让医气变得冰冷，变得沉寂，变得死寂。
过程很痛苦。生机转化死气，就像把活生生的器官摘除。他感觉身体在变冷，心跳在变慢，呼吸在变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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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控制着程度。不能真的死，要在死的边缘徘徊。
外面，神使已经走到周运身边，弯下腰，伸手要去抓他。
柳清在空中挣扎，想喊，但发不出声音。
就在神使的手即将碰到周运的瞬间，周运身上的气息，突然变了。
原本微弱但稳定的生机，迅速衰减。心跳停了，呼吸停了，体温开始下降。皮肤的颜色变得灰白，嘴唇发紫。身体里最后那点医气，彻底转化成死气，弥漫开来。
短短两息时间，周运从一个重伤昏迷的人，变成了一具“尸体”。
神使的手停在半空。他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
他蹲下来，手指点在周运眉心，探入一丝神力检查。
神力在周运体内游走。经脉枯竭，丹田空荡，心脏停跳，血液凝固。确实死了，而且死了一段时间了——死气的浓郁程度，不是刚死的。
神使皱眉。天道院下的命令是抓活的，审问神农传承的秘密。如果死了，带一具尸体回去，价值不大。
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实死了，死得透透的。生机完全消散，只剩下冰冷的死气。
他收回手，站起来。
柳清在空中看到这一切，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周运做了什么，但能感觉到周运的气息消失了，真的消失了。难道
她不敢想。
神使转身，看向柳清。柳清感觉身上的束缚松了些，能说话了。
“他死了？”她问，声音发颤。
“死了。”神使确认道，“生机尽散，回天乏术。”
柳清愣住。虽然刚才看到周运状态不好，但没想到就这么死了？
神使似乎在思考。他接到的命令是擒拿周运，现在目标死了，怎么办？带尸体回去？好像没必要。而且这具尸体死气这么重，带着也麻烦。
他看向柳清：“你和他什么关系？”
“同伴。”柳清说。
“他死了，你也活不了。”神使抬手，金色长枪指向柳清，“送你下去陪他。”
枪尖凝聚金光。
柳清闭上眼睛。要死了吗？也好，至少不用被抓去神界受折磨。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远处山林里，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吼声带着强大的威压，连神使都微微侧目。
紧接着，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树林里冲出来，直扑神使。
那是一只柳清没见过这种妖兽。看起来像熊，但更大，站起来有三丈高，全身覆盖着黑色的鳞甲，眼睛是血红色的。它奔跑时地面都在震动，所过之处树木倒伏。
神使皱眉，抬手一枪刺向妖兽。金光与黑鳞碰撞，发出金属交击的声音。妖兽被震退几步，但没受伤，反而更愤怒了，再次扑上来。
趁这机会，柳清感觉身上的束缚完全消失了。她摔在地上，立刻爬起来，冲向周运。
周运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真的死了。但柳清靠近时，能感觉到，他胸口极其微弱地起伏了一下。
他没死！
柳清心里一喜，立刻背起周运，往山林深处跑。
神使被妖兽缠住，一时脱不开身。他看柳清要跑，想追，但妖兽一爪子拍来，他不得不挡。这妖兽实力不弱，大概相当于地仙巅峰，而且皮糙肉厚，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
“找死。”神使眼神冷下来，全力出手。
柳清背着周运，拼命跑。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往哪跑，只能往树林密的地方钻。地上苔藓湿滑，她摔了好几次，膝盖磕破了，手也擦伤了，但不敢停。
身后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还有妖兽的怒吼。过了一会儿，怒吼变成了惨叫，然后安静了。
妖兽死了。
柳清心里一紧，跑得更快了。
但她速度再快，也快不过神使。很快，她感觉到那股威压又追了上来。
前面没路了。是一片悬崖，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峡谷，雾气弥漫，看不清底。
柳清停下，回头。神使已经从树林里走出来，金色铠甲上沾了点血，但没受伤。他手里的长枪还在滴血，是妖兽的血。
“跑啊。”神使说，声音还是平的，但能听出一丝不耐烦。
柳清看着悬崖，又看看背上的周运。跳下去，可能死。不跳，肯定死。
她咬牙，转身，面向神使：“你要抓的是他，跟我没关系。放我走，我把他给你。”
神使看着她，没说话。
柳清把周运从背上放下来，放在地上，然后自己退开几步：“给你。”
神使走过来，弯腰去抓周运。
就在他的手要碰到周运的瞬间，周运突然睁眼！
他不是真的昏迷，刚才的假死消耗太大，他确实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但神使靠近时的威压刺激了他，让他短暂清醒。
他看到神使伸手抓来，看到旁边的悬崖，看到退开的柳清。
最后一搏。
他用尽最后力气，右手抓住神使的手腕，左手从怀里掏出个小东西——是之前苏半夏给他保命用的，一颗浓缩的解毒丹精华，用特殊方法炼制，遇到剧烈冲击会爆炸，释放大量药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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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丹药按在神使的铠甲上，然后用力一捏。
丹药炸开。
白色的药雾瞬间弥漫，带着刺鼻的味道。药雾对死气有强效，但对神使这种活人也有刺激作用——尤其是眼睛和呼吸道。
神使猝不及防，眼睛被药雾刺痛，闷哼一声，后退两步。
周运趁机翻身，滚向悬崖。
柳清也动了。她不是逃跑，而是冲向周运，在周运滚下悬崖的瞬间，抓住了他的手。
两人一起，坠下悬崖。
神使挥手驱散药雾，冲到悬崖边往下看。雾气太浓，什么也看不见。他感知了一下，下面很深，而且有混乱的能量波动，干扰感知。
跳下去追？可能追得上，但下面情况不明，万一有危险
神使犹豫了。他是来执行任务的，不是来拼命的。目标已经坠崖，下面是死是活难说。就算活着，从这么高摔下去，一个重伤一个修为不高，大概率也活不了。
他站在原地，感知了一会儿。确实感觉不到周运的气息了，死气也消散了——可能是坠崖过程中散掉了。
最后，他决定不追了。回去复命，就说目标拒捕坠崖，生死不明。反正尸体没带回去，但任务也算完成了——至少目标不可能再出现了。
他转身，化作金光，冲天而起，消失在空中。
悬崖下，雾气里。
柳清和周运还在下坠。速度很快，耳边风声呼啸。柳清死死抓着周运的手，另一只手在空中乱抓，想抓住什么，但什么都抓不到。
周运已经完全昏迷了。刚才那一下，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
下坠，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柳清看到下面出现了模糊的轮廓。是水？还是地面？
来不及分辨了。
砰！
他们摔进了一片冰冷的水里。水很深，缓冲了下坠的冲击力，但还是撞得柳清眼前发黑。她憋着气，拉着周运往上游。
游出水面时，她发现自己在一个很大的水潭里。水潭四周是陡峭的岩壁，头顶是高高的悬崖，中间这一线天空。
她还活着。
周运也还活着，被她拉着，头露出水面，但昏迷着。
柳清拖着周运，游到岸边。
岸边是碎石滩，她爬上去，累得瘫倒在地，大口喘气。
活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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