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个月，郡主府动了起来。
老陈和洪九带着人，在郡城内外悄悄打探暗影阁的据点。南宫雪给了他们最大的权限，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周运大部分时间待在府里，一方面是养精蓄锐，另一方面也在研究从黑衣人那里得到的记忆碎片。
那些碎片很零散，像是一本被撕烂的书，东一页西一页。周运把能拼起来的画面整理出来，画在纸上。
有暗影阁成员碰头的地窖，有存放物资的仓库，有训练新人的场地。最多的还是祭献的场景，一个接一个，看得人心里发寒。
但关于那个“使者”，信息还是很少。只知道他戴白色面具，声音嘶哑，修为至少是地仙中期，可能更高。平时行踪不定，只在重要仪式时出现。
还有葬魂谷。周运在地图上找到那个地方，在郡界最西边，紧挨着黑风山脉的深处。那地方地势险，常年有瘴气，除了采药的和不要命的，没人会去。
“三个月……”周运看着地图上的标记，手指在上面点了点。
时间不多了。
这天下午，老陈匆匆找到周运。
“有消息了。”他压低声音，“城西有个货栈，表面上是做皮货生意，暗地里是暗影阁的一个窝点。我们盯了几天，发现进出的人都不太对劲。”
“怎么不对劲？”
“太规矩了。”老陈说，“做皮货生意的，三教九流都有，哪会个个都板着脸，走路步子都一样大？而且那货栈后院从不让人进，连送货的都只到前厅。”
周运想了想：“里面大概多少人？”
“白天五六个，晚上可能多点。但有个管事的，应该是个小头目，每天傍晚会去一趟，待半个时辰就走。”
“修为呢？”
“管事的看不透，至少人仙后期。其他人大概在人仙初期到中期。”
周运站起来：“今晚动手。”
“郡主那边……”
“我去说。”
南宫雪听完周运的计划，只问了一句：“有把握吗？”
“有。”周运说，“抓活的，问出更多据点，顺藤摸瓜。”
“要多少人？”
“不用多。我，老陈，洪九，再加两个好手就行。人多了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南宫雪点头：“行。需要什么，跟李统领说。”
傍晚时分，城西。
这片地方住的都是些小商贩和手艺人，街道窄，房子挤。那个皮货货栈在一条巷子深处，门脸不大，挂着块旧木匾，上面写着“刘记皮货”。
周运五人扮成送货的伙计，推着辆板车，车上堆着些麻袋。到了货栈门口，老陈上前敲门。
门开了条缝，里面露出半张脸，是个年轻伙计，眼神警惕：“什么事？”
“送货的。”老陈赔着笑，“东家让送批新皮子来。”
“没听说今天有货到。”伙计没开门。
“您看，单子在这。”老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过去。纸上确实写着送货信息，是李统领找人伪造的，足以乱真。
伙计接过单子看了看，又打量了一下板车和后面几个人，这才把门打开：“推进来吧。动作快点。”
五人推着板车进了院子。院子不大，堆着些木箱和麻袋，一股皮子的腥味。正对门是间大屋，应该是仓库。左右两边各有几间厢房。
伙计领着他们往仓库走。快到门口时，周运忽然说：“等等。”
伙计回头：“怎么？”
“这麻袋好像破了。”周运指着板车上最上面那个麻袋。
伙计皱眉走过来，低头去看。就在他低头的瞬间，周运一手刀砍在他后颈上。伙计哼都没哼一声，软软倒下。洪九眼疾手快，接住他，拖到旁边木箱后面。
整个过程不到两息，没发出什么声响。
周运朝老陈使了个眼色。老陈会意，和另一个护卫守在院子门口。周运、洪九和剩下那人，朝那几间厢房摸去。
第一间厢房没人。第二间有两个人坐在桌边喝酒，听到动静刚回头，就被洪九和那护卫制住，打晕捆好。
第三间厢房门关着，里面亮着灯。周运贴在门边听了听，有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香主说了，这批货月底前要备齐。”
“时间有点紧啊。最近风声紧，郡主府好像在查什么。”
“怕什么？咱们这地方隐蔽，他们查不到。”
周运朝洪九点点头。洪九后退一步，猛地一脚踹在门上！
“砰！”
门板整个飞了进去。屋里两个人吓了一跳，同时站起来。左边那个反应快，手已经摸向腰间。但周运比他更快，一步跨进去，一拳砸在他胸口。
那人倒飞出去，撞在墙上，吐出口血，不动了。
右边那个想跑，被洪九堵住，三下两下按在地上。
周运走到墙边那个人身边，探了探鼻息，还有气。这人四十来岁模样，穿着普通的布衣，但腰间挂着一块黑色铁牌，正面刻着扭曲的符号，背面刻着“香十七”。
香主。
暗影阁的中层头目，比之前那些外围成员知道得要多。
“带走。”周运说。
洪九把地上那个也捆了，两人一起扛出去。老陈那边已经把货栈里其他人都收拾了，一共六个人，全捆好扔在院子里。
“清理干净，别留痕迹。”周运说。
两个护卫开始处理现场，伪造出货物被劫的假象。周运几人带着那个香主，从后门悄悄离开。
回到郡主府，直接进地牢。
香主被绑在椅子上，还没醒。周运用银针刺了他几个穴位，他咳嗽几声，慢慢睁开眼睛。
看到周围的环境，他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你们是什么人？”他问，声音还算平稳。
“问你话的人。”周运拉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你在暗影阁什么身份？”
“什么暗影阁？我不知道。”
周运拿出那块香主铁牌，在他眼前晃了晃：“这个呢？”
香主眼神闪烁了一下，不说话了。
“我知道你们暗影阁在干什么。”周运把铁牌放在桌上，“抓修士，当祭品，献给终焉教团。三个月后葬魂谷还有场大的，对吧？”
香主猛地抬头，脸上终于露出惊色：“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不重要。”周运身体前倾，盯着他的眼睛，“重要的是，你知道多少。你们的据点都在哪？那个戴白色面具的使者是谁？葬魂谷的血祭大典，具体时间、具体安排，还有哪些人会去？”
香主咬着牙，不说话。
“你可以不说。”周运站起来，“但我会自己看。”
他伸出手，按在香主头顶。混沌医气顺着手掌涌进去，直奔识海。
香主身体一震，想挣扎，但被绑得死死的。他的识海比之前那个黑衣人坚固得多，外面那层死气禁制也更厚实。
周运没有硬闯。他控制着医气，像细水一样慢慢渗透。医气和死气接触的地方发出滋滋的轻响，香主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额头冒出冷汗。
这个过程很慢。周运很有耐心，一点一点消磨着那层禁制。他能感觉到，禁制后面藏着不少东西，只要破开，就能看到。
时间一点点过去。地牢里很安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香主粗重的呼吸声。
半个时辰后，禁制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缝。
周运立刻抓住机会，医气顺着裂缝钻进去——
画面闪现。
一个昏暗的大厅，几十个穿着黑袍的人跪在地上。最前面站着三个戴白色面具的人，中间那个手里捧着一本黑色的书，正在念着什么。声音嘶哑，听不清内容。但下面那些人都在颤抖，像是在恐惧，又像是在兴奋。
又一片画面。
一片荒凉的山谷，谷底画着一个巨大的法阵。法阵周围堆着很多尸体，都是年轻修士。法阵中央站着那个戴白色面具的使者，他手里拿着一块黑色的晶石，晶石散发着浓郁的灰光。灰光笼罩整个山谷，那些尸体开始干瘪，化作灰气被晶石吸收。
一个密室。香主跪在地上，面前站着使者。使者说：“……五行灵体……必须找齐……祭天仪式不能有失……”
五行灵体？
周运心里一动，想看得更清楚。但就在这时，香主的识海突然剧烈震荡起来！
那层禁制像是活了过来，开始疯狂反扑。死气从四面八方涌来，要把周运的医气赶出去。香主身体开始抽搐，七窍开始渗血。
周运知道不能再继续了。他果断收回医气，后退一步。
香主瘫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眼神涣散，嘴角流着涎水，像是傻了。
“怎么样？”一直在旁边看着的老陈问。
“看到一些。”周运脸色不太好看，“他们的血祭大典，好像需要找齐什么‘五行灵体’。具体是什么还不清楚，但应该和修士的特殊体质有关。”
“五行灵体……”洪九皱眉，“听起来就不是好东西。”
“还有呢？”老陈问。
“他们有三个使者，可能更多。葬魂谷的法阵很大，需要的祭品数量不少。”周运顿了顿，“而且……那个使者的修为，恐怕不止地仙中期。”
地牢里安静下来。
过了会儿，洪九说：“这人怎么办？”
周运看着瘫在椅子上的香主。搜魂对识海的损伤很大，这人就算不死，以后也是个废人了。
“先关着。”他说，“说不定还有用。”
走出地牢时，天已经快亮了。东方天空泛起鱼肚白，但郡城还笼罩在晨雾里，朦朦胧胧的。
周运站在院子里，深吸了口清晨的空气。
五行灵体，祭天仪式，三个以上的使者……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但至少，他们现在有了更明确的方向。暗影阁在找五行灵体，那他们就抢在暗影阁前面找到。找到了，就能破坏他们的计划。
只是，五行灵体到底是什么？长什么样？在哪找？
这些问题，现在还没有答案。
但周运知道，答案得尽快找出来。
因为时间，不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