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运想起来，石老曾经无意中提过一嘴的“黑市”。
那是矿奴们私下交易、换取各自所需的地方，鱼龙混杂，但也可能藏着机会。
这天收工后，周运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去“修炼”。
而是凑到石老身边，递过去半个自己省下来的黑馍。
石老看了他一眼，没接。
只是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打量着他。
“啥事？”
周运压低声音。
“石老，上次说的那个能换东西的地方，还在吗？”
石老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他盯着周运，看了好几秒，才沙哑地问。
“想换什么？”
“就想换个能强身健体的土法子，再打听点消息。”
周运尽量让自己的理由听起来合理。
“老是这么虚弱，也不是个事儿。”
石老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把最后一点黑馍塞进嘴里，含糊地说。
“明天收工后，跟我走一趟。”
“到时候，机灵点，别乱看，别多话。”
“嗯。”
周运心里一喜，连忙点头。
第二天，收工的哨声一响。
周运就紧紧跟在了石老身后。
他们没有随着人流回居住的山洞，而是拐进了一条更加偏僻、堆满废弃矿石的小路。
七拐八绕，越走越荒凉。
周围的矿洞也变得越来越破败，很多地方都塌陷了，露出黑漆漆的洞口。
走了大概一刻钟，前方隐约传来一些压低的交谈声和窸窸窣窣的动静。
石老在一个被几块巨大废石遮挡的裂缝前停下，警惕地回头看了看。
然后对周运使了个眼色，率先侧身钻了进去。
周运紧随其后。
裂缝后面，是一个不算太大、但比矿道开阔不少的地下空洞。
顶上垂下一些发着微弱磷光的钟乳石，提供了些许照明。
这里已经聚集了二三十个人，都穿着破烂的矿奴衣服。
但一个个眼神都带着警惕和精明。
和矿道上那些麻木的面孔完全不同。
他们有的直接在地上铺块破布，摆着几块颜色各异的神渣、一些晒干的古怪草药、甚至是几件锈迹斑斑的简陋工具。
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交换着彼此需要的东西。
这就是矿区的黑市。
石老显然对这里很熟，他带着周运，在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蹲了下来，低声道。
“就在这儿看着。”
“想换什么，等人过来问。别主动招惹人。”
周运点点头。
目光小心翼翼地扫视着这个小小的地下世界。
他看到有人用几块品质不错的神渣，换走了一小包用叶子包着的、不知道是什么的粉末。
也看到有人拿着一块奇特的、闪着银光的金属，在和摊主激烈地讨价还价。
他注意到，在这里，神渣是硬通货，但并非唯一。
一些罕见的草药、不明用途的材料，甚至是一些模糊的消息，都可以作为交易物。
他摸了摸怀里。
那里有他这几天刻意节省下来的五块品质上好的神渣。
还有他用最后一点材料，小心翼翼炼制出来的第二枚劣质煞灵丹。
这枚丹药比第一颗成色稍好，能量更稳定些。
但他依旧不敢自己服用，或许可以拿来碰碰运气。
等了没多久，一个瘦得像竹竿、眼睛却滴溜溜乱转的中年矿奴溜达了过来。
蹲在周运面前，咧嘴露出一口黄牙。
“生面孔啊？”
“老石头，这是你带的？”
石老嗯了一声，没多话。
那瘦子又看向周运。
“小子，有什么好货？拿出来瞧瞧？”
周运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块品质最好的神渣，放在地上。
瘦子拿起来掂量了一下。
又对着头顶的磷光看了看成色，撇撇嘴。
“还行。想换什么？”
“有没有那种，教人怎么打熬力气、引导气息的土法子？”
“或者，关于矿场，还有外面的消息也行。”
周运尽量让话听起来不那么急切。
瘦子闻言，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打熬力气的法子？”
“嘿嘿，小子，想修炼啊？野心不小嘛！”
“这种东西，可不好找，价钱也贵。你这块神渣，差得远喽。”
周运心里一沉。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
“我看看。”
周运转头。
看到一个穿着稍微齐整些，脸上有一道浅疤的独眼汉子走了过来。
他拿起周运那块神渣看了看，又抬眼看向周运。
“你想换基础功法？”
周运感觉到这人身上有股不同于普通矿奴的、隐隐带着压迫感的气息。
心里警惕，点了点头。
独眼汉子从怀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枚颜色灰白、毫不起眼的骨片。
扔到周运面前。
“《引气诀》，最垃圾的大路货。”
“只能引动一丝最杂乱的神力入体，勉强强身健体。”
“换你这块神渣，爱要不要。”
周运拿起那枚骨片，触手冰凉，上面刻着一些歪歪扭扭、他完全不认识的符号。
他尝试着渡入一丝混沌医气。
骨片微微一亮，一股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粗陋的能量运行路线图，以及一段拗口的呼吸法门，传入他的脑海。
信息很少，而且确实如对方所说，只涉及如何感应和引入空气中极其稀薄杂乱的神力，连如何炼化都没有。
垃圾，确实是垃圾。
但对他这个连门都摸不到的人来说，却正是急需的“钥匙”！
“换了！”
周运毫不犹豫地将那神渣推了过去。
独眼汉子似乎有些意外周运的干脆，收起神渣，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那瘦子见状，啐了一口，也悻悻地走开了。
周运紧紧攥着那枚骨片，心里有些激动。
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交易完成，周运和石老没有多留，立刻起身离开。
走出那条裂缝，重新回到昏暗的矿道，周运才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他们往回走了没多远，经过一个堆满废弃坑木的拐角时。
周运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感觉到，身后似乎有视线落在自己背上。
不是一道，是两三道，带着不怀好意的窥探。
他假装系鞋带，蹲下身。
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往后瞥了一眼。
只见三个穿着破烂、脸上带着狞笑的矿奴，正不远不近地吊在他们后面。
其中一个人的目光，正死死盯着他刚才揣入怀里的位置。
被盯上了！
周运的心猛地一沉。
黑市鱼龙混杂，看来有人见他面生，又换了东西，动了歪心思。
石老也察觉到了不对，低声道。
“快走！”
两人加快脚步。
但后面那三人也立刻跟了上来，脚步声在空旷的废矿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周运一边快步走着，一边飞快地思索对策。
硬拼？
对方有三个人，而且敢在黑市外动手，恐怕不是善茬。
跑？
他们对地形不熟，未必跑得掉。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怀里，那里除了新换来的《引气诀》骨片。
还有那枚劣质的煞灵丹。
难道这么快就要用到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