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运瘫坐在冰冷的尘土里。
脑袋像被塞进一团乱麻，又胀又痛。
那位自称“百草门弃徒”的古老修士，临死前灌注进来的信息太过庞大杂乱。
冲得他晕头转向。
闭上眼睛，周运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开始梳理脑子里多出来的东西。
这是名为《煞灵丹》的完整丹方。
和之前在皮卷上看到的残方不同，这次是完完整整的：
从如何处理主材料“地火之精”和“三味草”，到如何引动、调和矿脉中的煞气融入丹药，再到最后成丹的火候把控，一应俱全。
但紧随其后的，是那位前辈留下的、用鲜血般的意念刻下的警告。
“煞灵丹，乃夺煞气之烈性，逆冲经脉，强行激发潜能之丹。”
“服之，可于一炷香内令气力倍增，神识清明。”
“然药力过后，经脉必遭煞气反噬，轻则修为倒退，重则经脉寸断，沦为废人！”
“切记，非生死关头，不可轻用！”
“更不可连续服用！”
“吾穷尽心力，亦未能根除此丹弊端，抱憾而终。”
“后来者，慎之！慎之！”
这警告像一盆冰水，浇在周运刚刚因为获得丹方而火热起来的心上。
风险太大了。
这简直就是饮鸩止渴。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那枚承载了最后信息的玉简已经化为飞灰。
他又抬头看了看那具保持着打坐姿势、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不甘与遗憾的骸骨。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这位前辈，显然是个有本事的人，能在这绝灵之地创出这种偏门丹药，可最终也落得如此下场。
自己呢？
靠着这点微末的混沌医气，能扛住那煞气的反噬吗？
沉默了许久，周运最终还是一咬牙。
风险大，他知道。
但在这鬼地方，没有力量，风险更大！
黑痣的野心，独眼的报复，监工的鞭子。还有那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的“上面”注视。
没有实力，那就是砧板上的肉！
这煞灵丹，至少给了他一个在绝境中搏一把的机会！
一个反杀、逃出生天的机会！
他站起身，对着那具骸骨，郑重地行了一礼。
不管怎么说，这位素未谋面的前辈，给了他一份重要的传承。
“前辈所嘱，晚辈铭记于心。”
“若有机会，必尽力补全此丹，不负前辈心血。”
行礼完毕，他开始仔细搜寻这个不大的石窟。
丹方有了，但炼丹的材料呢？
尤其是那作为主药之一的“三味草”，根据丹方描述，是一种喜阴喜煞、通常生长在矿脉深处的奇特植物。
他运转起混沌医气，增强感知，在石窟内一点点探查。
角落里那些腐朽的木头残骸下，除了碎石什么都没有。
那个废弃的小火塘里，也只有冰冷的灰烬。
难道白跑一趟？
材料需要去别处找？
就在他有些失望，准备离开时，他的脚尖无意中踢到了石窟边缘一块松动的石板。
石板发出空洞的回响。
下面有东西！
周运心中一动，蹲下身，用力将那块石板掀开。
一股更加浓郁的、带着泥土腥气和奇异辛辣的味道扑面而来。
石板下面，是一个浅浅的土坑，里面竟然生长着几株植物！
这几株植物长得十分怪异。
茎秆是暗紫色的，细细长长，顶着三片颜色深浅不一的叶子，一片墨绿，一片灰白，一片暗红。
叶子蜷曲着，像是害怕光线一样。
植株不高，却散发着一股与周围矿煞之气同源、但又更加精纯凝练的气息。
周运眼睛瞬间亮了！
根据丹方里的描述，这正是“三味草”！
而且看这品相，在这煞气浓郁之地不知生长了多少年，药性绝对不弱！
他数了数，一共五株。
他小心翼翼地将它们连根带土挖出，生怕损坏了分毫。
这些，可是未来保命的资本！
将三味草用柔软苔藓包好揣进怀里。
周运最后看了一眼石窟，还有那具重归寂静的骸骨。
然后转身，侧着身子，艰难地挤过那条狭窄的裂缝。
重新回到相对“开阔”的废弃矿道，恍如隔世。
不敢久留，立刻沿着原路返回。
现在有了丹方，有了主药之一的三味草，还缺另一味主药“地火之精”。
以及一个安全的，能够炼丹的地方。
“地火之精？”
“听名字就不是寻常之物，在这废矿里，该去哪里找？”
“还有，炼丹动静肯定不小，味道也瞒不住人。”
“在哪里进行，才能不被人发现？”
一个个问题接踵而至。
周运心事重重地往回走，眼看快要接近他和石老常待的那片区域时，
前方矿道的拐角处，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争吵声和一个女子带着哭腔的哀求。
“求求你们，放过我爹吧！他真的挖不动了。”
周运脚步一顿，闪身到一块突出的岩石后面，悄悄探头望去。
只见前面不远处，两个监工正骂骂咧咧地，从一个矮小的侧洞里往外拖着一个瘦骨嶙峋、已经昏死过去的老矿奴。
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脸上脏得看不清容貌的女矿奴，正死死抱着一个监工的腿，哭着哀求。
“滚开！臭丫头！”
“老东西没用了，就该去他该去的地方！再啰嗦，连你一起扔进去！”
那女孩被踹得跌倒在地，捂着肚子，疼得蜷缩起来。
却还是挣扎着抬起头，泪水在她乌黑的脸上冲出两道白痕。
眼里满是绝望。
周运看着那个被监工像拖垃圾一样拖走的老矿奴，看着那个无助的女孩，仿佛看到了不久前的自己和石老。
他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难受。
他握紧拳头，怀里那几株三味草的叶片，硌得他胸口生疼。
煞灵丹服用很危险，但它或许能改变些矿区的一切。
闭上眼睛，脑海里再次闪过那篇丹方，还有那位前辈血红色的警告。
这一次，他看得更加仔细。
在警告的最后，似乎还有一行更加模糊、几乎被忽略的小字注释。
“若身具至阳至和之气，或可稍减反噬之威。”
至阳至和之气？
周运猛地睁开眼，感受着体内那丝温热、包容、仿佛能化去万物的混沌医气。
“这，算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