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分钟，实验室的门无声地滑开，银白色的球体“饕餮”平稳地悬浮进来，悦耳的电子音响起。
“主人，‘饕餮’前来报到。检测到您的血糖水平偏低，肾上腺素水平异常偏高，建议立即补充能量。”
前一秒还像打了鸡血的顾瑜，瞬间被拉回了现实。
他捂着肚子，刚才那股“为帝国献身”的悲壮气势荡然无存，只剩下对食物最原始的渴望。
“饕餮，我的好搭档！”顾瑜热情地扑了过去，差点抱住那个金属球体。
“快，给我来一份‘熔岩烤肉堡’，肉饼要双层的。再来一份‘深海鳕鱼排’，一杯‘浓情奶昔’。大脑要运转，碳水和脂肪就是最好的燃料！”
“指令已接收。正在为您准备‘高热量工作套餐’，预计用时三十秒。”
沈砚书靠在控制台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的斗志和他的血糖水平直接挂钩。刚才那番豪言壮语，保质期大概就到肚子叫为止。
很快，香气四溢的餐点从“饕餮”机体里送出。顾瑜迫不及待地拿起汉堡，狠狠咬了一大口，浓郁的肉汁和融化在口腔里爆开，他幸福地眯起了眼睛，整只虫都散发出一种满足的气息。
顾瑜又咬了一口手里的汉堡，含糊不清地招呼：“现在，咱们可以开始干活了。”
“那先从能量核心的稳定锚开始。”沈砚书迅速调整好状态，进入了工作模式。他指着屏幕上那个打哈欠的火柴虫，“你需要给我一个具体的泄压阈值和通道模型，而不是一个‘松弛感’。”
“简单，你看，就像打哈欠，不是随时随地都能打的，身体发出‘我累了’的信号，我们才会本能的打哈欠。”
“所以，我们得先给能量核心定义一个‘疲劳度’。当冗余能量累积到临界点，稳定锚就会自动‘打哈欠’，把这部分能量释放到预设的缓存区。”
沈砚书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顾瑜的操作，大脑飞速运转，将顾瑜那些跳跃性的概念翻译成可执行的工程语言。
“缓存区？它的稳定性怎么保证？万一泄露，能量风暴会把整个‘蜂巢’撕碎。”
“所以要加‘保险’啊。”顾瑜理所当然地回答。
他边说，边示意‘饕餮’现炸了一份天妇罗，蘸了些酱汁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就像这天妇罗外面要裹一层面糊，炸出来才外酥里嫩。
“我们在用程序建立起的缓冲区外面也裹一层‘面糊’，就比如说一个反向的斥力场。这样就算里面的能量再怎么闹腾，也冲不破外面的那层‘脆皮”。
“我明白了。”沈砚书不再多问，双手在主控台上敲击起来，一行行代码如瀑布般刷下，将顾瑜天马行空的“天妇罗理论”变成了切实可行的程序。
等到这一部分告一段落，沈砚书面无表情的指着另外一个区域，那里画着一只翻着白眼，四脚朝天的小猫，旁边是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它死了，救不活了，换个思路！”
“这个‘它’指的是什么？”沈砚书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哦，这个啊。”顾瑜看了一眼，恍然大悟，“这个是指能量矩阵在处理高维信息流时，会因为过载而崩溃。
就像你把一只猫硬塞进一个盒子里，它肯定会窒息的嘛。所以，这里要换个思路，不能用‘塞’的，要用‘引’的。”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沾着点油光的手指，在光屏上画了一个圈，然后又画了一条蜿蜒的曲线连接到另一个节点。
“你看，就像逗猫棒一样，你在这里晃一晃，它的注意力不就过来了？能量也是一个道理，给它一个它感兴趣的‘玩具’，它自己就会跟着你走。”
沈砚书沉默了。他盯着那个被顾瑜称为“逗猫棒”的曲线，大脑飞速运转。
几秒钟后，他眼中的困惑渐渐被一抹亮色取代。他伸出手，在虚拟键盘上敲下了一长串复杂的函数公式，一个全新的能量引导模型瞬间生成。原本拥堵的节点，豁然开朗。
“原来是这样……”沈砚书喃喃自语。
顾瑜得意地“咔嚓”又吃掉一个天妇罗，下巴微抬。“懂了吧？我跟你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玄学的本质是生活。
沈砚书指着另一个地方，那里画了一个简笔画带触角的小虫崽，正在一个巨大的漩涡里挣扎，旁边标注着：“救命！晕船了！”
“这里呢？”沈砚书问。
“数据太多太杂，处理核心直接就晕了。你不能让它硬抗，你得给它找个地方吐。”
“吐？”
“对，就是分流和缓存。”顾瑜指着漩涡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小点。
“你看，我在这里画了个垃圾桶。把那些暂时用不上的、优先级低的数据，先扔到这个‘垃圾桶’里。”
“等核心缓过劲来了，再让它自己去翻垃圾桶，把有用的东西捡回来。这样一来，不就不会晕船了？”
沈砚书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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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流、缓存、建立临时数据库……这些概念他都懂。但是，用“晕船”和“垃圾桶”来形容信息湍流和冗余数据处理，并且用一个近乎于直觉的涂鸦，就点出了最核心的解决方案……
这家伙的脑子是什么构造？
“这个呢？这个打瞌睡的火柴虫是什么意思？”
“能量核心的休眠协议。功率太高了，它会累，得让它定时打个盹，不然会过劳死。”
“咔嚓。”
“那另外一只猫踩着的另外一团毛线呢？”
“信息素模拟传导路径。要顺着撸，不能炸毛。你看这根线头，从这里开始，绕三圈，再从那个结下面穿过去，完美。”
实验室里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和谐。
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维模式，此刻却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啮合在了一起。
沈砚书负责提出问题，搭建框架，将所有模块进行逻辑串联。他像一个最严谨的建筑师，规划着每一块砖的位置和承重。
而顾瑜，则负责解决他的疑问，填充细节，完成具备创造性的设计。
他就像一个灵感无限的艺术家，随手泼洒出的颜料，总能精准地落在最关键的位置，让整幅画作活过来。
“信息素模拟传导的路径算法，我需要一个可以自我修正的冗余备份，防止单一路径被干扰或摧毁。”
“用‘毛线团’的编织法啊。“把它想成一个活的神经网络，就像猫的胡须。一根被碰了，其他的胡须能立刻感知到环境变化。我们设置几条主路径，再辅以无数条备用微路径。”
“平时休眠，一旦主路径数据异常，它们会像闻到腥味的猫一样，立刻被激活，自动寻找最优的新路径重新连接。”
“那个像蝌蚪一样的发旋符号，能量流的旋转方向，模拟结果显示在特定频率下会出现溢出。”
“那是你‘火’开得太大了。”顾瑜评价道。
“炖汤得用小火慢煨。把初始注入的能量频率降低，然后以一定的规律缓慢提升，给它一个‘入味’的过程。等能量流和‘发旋’结构完全同步，再怎么加速都不会溢出来了。”
“……”
沈砚书已经彻底放弃了去理解顾瑜的比喻来源，他只负责提取其中的核心逻辑。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能秒懂什么叫“闻到腥味的猫”和“小火慢煨”。
时间飞速流逝，原本空旷杂乱的“蜂巢”系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填充、完善。
能量核心、传导系统、信息中枢、防御矩阵……一个个独立的模块被完美地构建出来，然后又天衣无缝地组合在一起。
当最后一个模块——用于防御信息入侵的安全模块也搭建完成时，沈砚书停下了手。
他看着光屏上那个已经初具完整形态，内部结构复杂而又闪烁着和谐光芒的“蜂巢”系统，一股难以言喻的震撼涌上心头。
仅仅一个下午，他们就完成了正常情况下一个顶尖团队需要耗费数月才能完成的理论构建工作。
这个系统，它不再是一份草稿，而是无限类似于一个活着的、呼吸着的、拥有无限潜力的生命体。
他转头看向顾瑜，想说些什么，却见那家伙似乎又从‘饕餮’那里拿到了新的食物，他正捧着一个精致的小碗，用勺子挖着里面五彩斑斓的布丁，吃得一脸幸福。
“饕餮”的电子音适时响起：“‘星光彩虹布丁’，由七种不同口味的浆果分层制作，口感丰富，可有效缓解长时间脑力劳动造成的精神疲劳。”
顾瑜挖了一大勺塞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然后指着屏幕，含糊地说：“我们还可以给‘蜂巢’的系统加点‘跳跳糖’。”
“跳跳糖？”沈砚书觉得自己需要更新一下词库了。
“就是一种高频脉冲”，顾瑜咽下布丁，解释道，“当有外部系统试图破解蜂巢的控制中心时，我们就释放这种高频脉冲。
“它不会造成实质性损伤，但会让对方的处理器瞬间过载，信息处理系统全部错乱，就像在脑子里放烟花一样。够不够惊喜？够不够刺激？”
“不要说什么没必要，星际虫兽是不会黑客技术，但这个‘蜂巢’不但可以用来对付虫兽，还可以用来对付星盗，他们可不是智力低下的虫兽。”
“很好。”沈砚书的嘴角扬了起来，“就按你说的办。”
“干得不错。”沈砚书由衷地夸奖了一句，“照这个速度，也许用不了半年。”
“那当然！”顾瑜挺起胸膛，脸上写满了骄傲，“为了我的终极饕餮，为了我未来躺平的幸福生活，更为了以后我家上将每次都能迅速结束战斗回来陪我，我必须拿出200的干劲！”
“来吧，沈大科学家，下一关是什么？我已经等不及要给我未来的‘神级厨子’添砖加瓦了！”
沈砚书正欣慰于顾瑜终于有了干劲，就看到顾瑜又找‘饕餮’要了一份薯片，咔嚓咔嚓吃的起劲，刚刚升起的那点儿欣慰光速消失。
顾瑜眨了眨眼，把薯片往前递了递：“你要吃不？很好吃的。”
沈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