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德家的庄园,与军区附近那种崇尚简约实用的风格截然不同。
飞行器尚未降落,沈砚书就透过舷窗看到了那片占地惊人的花田。
每一棵观赏植物的修剪都透着精心设计的匠气,建筑本身更是极尽奢华,繁复的雕花和巨大的落地窗在夕阳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彩。
这很符合报告里对瑞恩菲尔德这位a级雄虫的描述——骄矜,且热衷于一切华美的事物。
飞行器在停机坪上稳稳停下,舱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数十种珍稀花卉的浓郁香气便扑面而来。
奥斯顿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他已经能预见到自家雄父会搞出多大的阵仗。
果然,通往主宅的玉石长阶两侧,每隔三步就站着一位躬身肃立的雌虫侍者。为首的那位领着一队虫,快步迎了上来,脸上是得体又难掩激动的笑容。
“奥斯顿少将,您回来了,另外,家主让我出来迎接,菲尔德家族欢迎尊贵的雄虫阁下来访。”
奥斯顿点了点头,侧身一步,将身后的沈砚书完全展现在雌虫面前。他自己则落后半步,以一个保护者和引荐者的姿态,陪在沈砚书身边。
沈砚书对这夸张的阵仗视若无睹,只对管家略一颔首,便向主宅走去。他的步履平稳,没有丝毫因为见到这种奢华场面而产生的局促或惊叹,仿佛只是在参观一个寻常的住宅。
奥斯顿跟在他身边,听着自己军靴踏在光洁石阶上的清脆回响,心脏的鼓点几乎要盖过这声音。
他雄父通讯里那句“未来的雌婿”,还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烧得他耳根发烫。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菲尔德家的主要成员已经悉数在场。
瑞恩菲尔德伯爵坐在主位的沙发上,他今天换下了一贯慵懒的丝绸家居服,穿上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正装,金色的发丝打理得一丝不苟,那张与奥斯顿有七分相似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不加掩饰的审视。
他的身边,坐着一位身穿军装的雌虫,肩章上的将星熠熠生辉,他便是奥斯顿的雌父,普罗迪米勒。
他的面容沉静,气质如山,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有一种无形的威严弥散开来。看到奥斯顿和沈砚书进来,他那双锐利的金色眼眸才泛起一丝温和。
沙发另一侧,还坐着两只年轻的雄虫。一个是艾登菲尔德,b级雄虫,此刻正用一种混杂着嫉妒和评估的眼神打量着沈砚书。
另一个则是亨利菲尔德,等级似乎比艾登低一些,他看起来对眼前的场面兴趣缺缺,正低头在自己的光脑上写着什么,嘴角还挂着一丝莫名的笑。
“父亲,雌父。”奥斯顿上前一步,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瑞恩挥手示意他免礼,目光如鹰隼般锁在沈砚书身上,从头到脚地扫视着,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沈砚书很平静地接受着他的打量,然后才不卑不亢地开口:“瑞恩阁下,普罗迪元帅,幸会。我是沈砚书。”
“沈砚书。”瑞恩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身体向后靠进柔软的沙发里,交叠起双腿,摆出了谈判的架势。“通讯里,你说是你在追求我的雌子?”
“是。”沈砚书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
瑞恩的眉毛挑了一下,似乎对他的直接有些意外。他端起手边的茶,轻轻抿了一口,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属于高级雄虫特有的傲慢。
“想娶奥斯顿,可以。我不管你以后会有多少雌侍,想要去做什么也都随你,但如果奥斯顿精神海需要安抚,你不管做什么都要及时赶回来,做得到吗?”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我都能做到的事,我雌子的雄主也要能做到。如果做不到,就别来招惹我的奥斯顿。”
“就算他精神海出了问题,大不了我这个做雄父的把血给他,抑制精神海暴动,再给我的奥斯顿慢慢找!”
“还有……”
瑞恩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以后无论怎么样,不许拿我的奥斯顿撒气。我没有在贵族圈子里看到过你,想必你应该是没什么根基。”
“我的奥斯顿如果在你手底下受了委屈,整个菲尔德家族都会找你麻烦!听懂了吗?”
这番话充满了警告和威胁,几乎是在指着鼻子告诉沈砚书,你敢欺负我的奥斯顿,你就死定了!
奥斯顿的脸色白了白,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沈砚书一个平静的眼神制止了。
出乎所有虫的意料,沈砚书听完这番话,脸上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对瑞恩的印象好了几分。
在这个普遍重雄轻雌的世界,一个雄父能为自己的雌子做到这个地步,提的所有要求都是在维护自己的孩子,而不是盘问他的家底和来历,已经算得上是珍稀物种了。
就在沈砚书准备开口回答时,一旁的艾登坐不住了。他凑到瑞恩身边,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被在场的虫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雄父,奥斯顿只不过是一只雌虫而已,为了他冒犯一只雄虫不值当。
“这对咱们菲尔德家族没什么好处,我已经闻到这位阁下身上的柠果香气了,这是一位等级不逊色于您的高级雄虫阁下,为了奥斯顿得罪他不是明智之举!”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脆响,在大厅里回荡。
瑞恩反手一巴掌扇在了艾登的脸上,力道之大,让艾登整只虫都懵了。
“什么叫‘只是一只雌虫’?”瑞恩气得胸膛起伏,那双碧色的眼睛里燃着怒火。
“艾登,谁准许你这么说你雌兄?谁给你的胆子直呼其名?给我老老实实叫雌兄!你雄父我还没死呢,轮得着你操心菲尔德家族的未来?”
“菲尔德家族未来的家主,只能在普罗迪的孩子里挑。”
“普罗迪已经怀了蛋,我有可能马上就会再有一位雄子,就算是雌子,也轮不着你当下一任家主!就算你有意见就申请脱离家族,我给你批!”
艾登捂着脸,又惊又怕,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一直沉默的普罗迪元帅,此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艾登,一切结束后,去禁闭室待着,什么时候想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艾登正准备呛回去,说一句“你只是雌虫,我是尊贵的雄虫,你凭什么管我?”他看向瑞恩,却只看到雄父冰冷的眼神,灰溜溜的应了一声“是”,坐了回去。
大厅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沈砚书对眼前发生的插曲无动于衷,仿佛只是看了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他等到一切平息,才重新看向艾登,淡声道:“你是叫艾登,是吧?我并不觉得这些话对我来说是冒犯。”
他看向瑞恩,再次开口:“另外,雄父。我还有一句话想说。
这一声“雄父”,叫得自然而然,让瑞恩的火气瞬间消了一半。
“行,你说,我听听看。”
“您放心,我能保证奥斯顿的精神海绝对不会出问题。至于雌侍,我没兴趣,吵。”
瑞恩愣住了,他看着沈砚书那双清澈冷静的浅棕色眸子,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
不感兴趣?吵?
这理由……真是清新脱俗。不过,真是好极了!
瑞恩脸上的怒意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满意的神情。他连连点头:“不错,不错!那奥斯顿就交给你了!等到你成年,菲尔德家族给你办成年礼!”
他越想越觉得满意,一拍大腿,做出了一个更惊虫的决定。
“另外,不用按部就班走流程!我让普罗迪给你们开军部的紧急通道,你们两个在你成年当天就能进行婚姻登记!”
“谢谢雄父。”沈砚书从善如流地道谢。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让当事虫之一的奥斯顿都插不上一句话。他看着自家雄父三言两语就和沈砚书敲定了自己的一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雄父,这不符合规定。”
奥斯顿试图阻止这过于草率的决定,“我的军衔不够,不能申请走特权通道。雌父帮自己的雌子申请减免流程,提前进行婚姻登记,原则上是不允许的。”
瑞恩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写满了“你是不是傻”。
“少废话,你是要雄主还是要原则?”
奥斯顿:“……”
他要雄主。
原则是什么,能吃吗?
奥斯顿默默闭上了嘴,耳根却红得快要滴血。
一直未发一言的普罗迪元帅,此时终于开了金口,为这场家庭会议画上了句号。他看向沈砚书,眼神里带着一丝属于长辈的温和与审度,最终化为认可。
“就照你雄父说的。等到你的雄主成年,我以我的名义给你们申请特权通道,就这么定了。”
一锤定音,再无更改的余地。
眼看气氛正好,一直沉迷于光脑创作的亨利菲尔德终于抬起了头。他完全不理会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艾登,也无视了奥斯顿那红透了的脸,眼睛亮晶晶地凑了过来。
他拍了拍奥斯顿的肩膀,大大方方地询问:“雌兄,你们怎么认识的?我能不能把你们两个的故事写成文学作品传上星网?”
他越说越兴奋,灵感如泉涌:“你们是一见钟情还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和我说说过程,我好动笔!”
题材我都想好了,就叫《冷面雄主与他的温柔雌君》,或者《荒星情缘:捡来的雄主是帝国瑰宝》怎么样?”
奥斯顿想起了亨利发表在星网上的那些作品,什么《霸道雄虫的带球跑雌君》;什么《跨越种族的禁忌之恋:我的雌君是人鱼》,文字缠绵悱恻,逻辑感人至深,能把任何虫的智商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不行!”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惊恐。
他绝对不能让自己的雄主,成为亨利下一部巨着里那个“眼角含泪,脆弱得像一碰就碎的玻璃娃娃”的主角。
绝对不行!他和雄主的故事,决不能被亨利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