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瑜看着伊兰塞尔那副“我已找到最优解”的笃定神情，心里莫名有些发毛。
他总觉得，从这只军雌的逻辑系统里得出的“最优解”，对普通碳基生物而言，可能约等于一场灾难。
他试探着问：“你说的‘很合适’的补偿方案，是什么？”
伊兰塞尔的回答简洁明了，没有丝毫铺垫。
“我可以给他一笔相应的精神补助金，以弥补他受到的精神创伤。”
精神补助金？
听起来……还算正常？
顾瑜那颗悬着的心，悄然落下了一半。
用钱解决问题，虽然俗气，但确实是跨越了物种与文明的通用法则之一。
他想，这总比申请去雄保会替班要靠谱一百倍。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去，就听伊兰塞尔继续用他那平铺直叙，仿佛在宣读军备清单的语气，补充着方案的细节。
“我会将我在军部一年的薪资和所有军功补贴，全部转给亚德里恩。”
他说着，已经面无表情地打开了个人终端。
他的手指在虚拟屏幕上飞速操作，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仿佛那不是一笔足以让任何虫目瞪口呆的巨款，而仅仅是一串毫无意义的代码。
顾瑜的大脑还在试图消化“一个帝国上将一年的收入”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伊兰塞尔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彻底愣在了原地，思维逻辑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
“另外，我名下的星球中，有三颗资源较为丰富，且已完成初步开发，可以转送给他。”
终端上弹出几个需要最高权限才能通过的操作确认框。
伊兰塞尔毫不迟疑地选择了“是”。
那流畅的动作，仿佛只是在菜单上勾选了“同意用户协议”一样简单。
顾瑜的嘴巴，微微张开，又缓缓合上，最后还是控制不住地再次张开。
他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完全空白的，像是被一道天外惊雷劈中了处理器，只剩下一片滋滋作响的雪花。
他听到了什么？
薪资？
补贴？
还有……三颗星球？
是那个他理解意义上的，在宇宙里转悠的，上面可以住虫可以开矿的，星球？
顾瑜看着伊兰塞尔那张俊美到不真实的侧脸，对方的神情平静无波，金色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屏幕。
他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份再寻常不过的军务文件，而不是随手送出了足以让任何虫都为之疯狂的巨额财富。
“等、等等……”
顾瑜终于从石化状态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觉得自己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舌头像是打了结。
“补、补偿方式……这么硬核的吗？”
伊兰塞尔停下了行云流水的操作，侧头看向他。
那双纯净的金眸里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不解，似乎完全不明白雄主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对他而言，这只是一个简单的逻辑推导和执行过程。
“帝国宪法规定，军雌通过战功获取的星球，七成归帝国所有，三成归军雌本虫所有。”
他开始认真地，一丝不苟地，向自己的雄主解释他的逻辑闭环。
“亚德里恩并非军雌，无法通过军功获得此类资源。”
“对于他而言，这是稀缺且具有极高价值的固定资产。”
“而星币是帝国通用货币，可以解决他日常工作中可能遇到的绝大部分资源调动问题。”
“综上所述，这是目前最合理且高效的补偿方式。”
顾瑜听着这套严谨到无懈可击的分析，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
合理吗？
太合理了。
高效吗？
太高效了。
可这补偿的力度，是不是大到能把亚德里恩直接砸进icu了？
伊兰塞尔一边说，一边已经点开了与亚德里恩的私虫对话框。
他以自己独有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风格，发送了一条堪称惊天动地的道歉信息。
【伊兰塞尔：亚德里恩，关于先前通讯中对你造成的精神困扰，我深表歉意。】
【伊兰塞尔：为弥补我的过失，现已将一笔补助金及三颗星球的所有权转至你的账户，请查收。】
【伊兰塞尔：希望有助于你的精神状态恢复。】
顾瑜看着那几条信息，眼角忍不住剧烈地抽动了一下。
这哪里是道歉。
这分明就是用钱和星球把虫砸晕，然后冷酷地通知对方“我觉得你的伤已经好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点微末的愧疚感，在伊兰塞尔这种毁天灭地的“钞能力”补偿方式面前，显得那么的苍白，那么的微不足道。
但……来都来了，总得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意。
“那个，”顾瑜也拿出了自己的终端，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我刚到帝都星差不多一年，也没什么积蓄……”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转账界面。
“就……给他转两个月的雄虫津贴，当是赔礼吧。”
伊兰塞尔安静地看着他操作，金色的眼眸里映着雄主略带赧然的侧脸。
等他看到转账成功的提示后，才用他那严谨到像是在撰写学术论文的语气，补充了一句。
“根据帝国中央银行的最新估值，这笔款项足够买下一颗资源富饶的小型宜居星。”
“您的诚意很足。”
顾瑜：“……”
他刚转完账正要收回去的手指，僵在了半空中。
他忘了，他现在也是个深藏不露，并且对自身财力一无所知的小富豪了。
一个月的津贴就能让普通虫奋斗一辈子，两个月的津贴……能买一颗星球？
顾瑜默默地收回了终端，感觉这个世界真是越来越魔幻了。
……
雄保会，副会长办公室。
亚德里恩正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用手指用力地按压着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那个充满了怨念的“滚”字发送出去之后，他心里那股被挚友背刺的邪火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越烧越旺。
他几乎能想象出伊兰塞尔那个木头脑袋看到这个字后，会如何启动他那该死的分析模块。
【警告：检测到通讯对象行为模式异常。】
【分析：风格偏离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结论：账号被盗。】
然后，顾瑜一定会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甚至会夸赞伊兰塞尔的逻辑鬼才。
一想到这个画面，亚德里恩就觉得自己的精神海，简直就要提前出现暴动倾向了。
他最好的朋友，找到了全帝国最合心意的雄主。
那两个家伙现在正甜甜蜜蜜，如胶似漆。
而他自己，不仅要继续在雄保会这个烂摊子，和各种奇葩虫周旋，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
还要时不时地，被他们俩联手精准“背刺”，成为他们甜蜜生活的调味剂。
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惨的虫吗？
没有了。
“嘀嘀——”
个人终端的提示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他悲愤的思绪。
亚德里恩烦躁地睁开眼，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压抑不住的火气。
他以为又是伊兰塞尔发来的“你的账号是否安全”之类的愚蠢问询。
他看都没看，就想直接把通讯静音，眼不见为净。
可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屏幕的瞬间，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他的视线，被屏幕上弹出的几条通知牢牢锁住。
【星际银行：您的账户于15:32收到一笔转账，金额：170,000,000星币。附言：精神损失补偿，请查收。】
亚德里恩的眼睛眨了眨。
他伸出手指，仔仔细细地数了一遍那一长串的“0”。
个，十，百，千，万……亿。
一亿七千万？
他是不是工作太久，出现幻觉了？
通知上那串长到让他眼晕的零，让他一瞬间以为自己的终端也出了故障。
还没等他从这笔巨款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又一条系统提示弹了出来。
【星际银行：您的账户于15:33收到一笔转账，金额：10,000,000星币。】
紧接着，第三条通知以同样霸道的姿态，占据了屏幕的中心。
这条通知，来自帝国国土资源与星球管理总署。
【尊敬的亚德里恩阁下，上将伊兰塞尔奥林维德已将名下编号为g-778，g-801，k-334的三颗私有星球所有权，无偿转让至您的名下，相关文件已于帝国时间xx年xx月xx日xx时xx分xx秒正式生效，请您确认。】
亚德里恩的眼睛，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控制不住地睁大。
他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他看着那两条资金到账通知后面，那一长串几乎要溢出屏幕的零。
他又看了看那三颗星球的编号，以及后面附带的，标记着“高价值”、“资源丰富”、“已完成初步基建”的评估报告。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只剩下他自己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一瞬间，他觉得办公室里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
窗外那片被帝都星的一幢幢高楼切割得十足压抑的天空，此刻看起来是那么的湛蓝如洗。
雄保会楼下花园里的，珍稀的七彩玫瑰的花香，似乎都穿透了厚重的玻璃，飘了进来，沁人心脾。
连平日里看着就头疼的，办公桌上那堆积如山的文件，都变得眉清目秀，可爱了起来。
天晴了。
雨停了。
他又觉得他行了。
什么精神海波动？
什么工作压力？
什么挚友的背刺？
在绝对的，可以砸穿一切的财富面前，那都不是事儿！
他现在，也是拥有三颗私虫星球的虫了！
亚德里恩猛地从椅子上坐直，深吸一口气。
一股巨大到难以形容的喜悦从胸腔里轰然炸开，像最温暖的海啸，瞬间冲刷掉了他身上所有的疲惫、怨念、和那一点点即将崩溃的情绪。
他几乎是立刻就点开了通讯录，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直接一个视频通讯，拨给了那个刚刚才被他骂了“滚”的罪魁祸首。
视频几乎是秒接。
伊兰塞尔那张毫无瑕疵的，俊美到令人失语的脸庞出现在屏幕上。
他身边还凑着一个带着促狭笑意的，清俊温和的脸庞，正是顾瑜。
“伊兰塞尔！顾瑜阁下！”
亚德里恩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轻快，甚至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激昂。
他脸上挂着温润如玉，完美无缺的笑容，但这一次，那笑容里透出的真心实意，几乎要满溢出屏幕，将对面两人淹没。
“我收到了，都收到了！”
他对着屏幕，笑得眉眼弯弯，眼底闪烁着被巨款和星球砸出来的，幸福的光芒。
“补偿非常到位，极其到位！”
“我的精神创伤已经被完全治愈了，不，是超额治愈！”
“我现在感觉精神饱满，斗志昂扬，甚至可以再为帝国奋斗一百年！”
顾瑜看着他这副财迷心窍，喜不自胜的样子，和伊兰塞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忍俊不禁的笑意。
“说真的，”亚德里恩的语气无比诚恳，他甚至微微前倾身体，靠近屏幕，眼神里带着一丝几乎无法掩饰的期待。
“以后，你们两个可以多刺激我几回。”
“我说真的。”
“随时随地，任何形式，我都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