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慧对她确实在某些事上挺大方，看起来什么都依着她，像个慈母。
但凡碰上真正重要的场合，永远是沈渝欢出面。
外人只知道沈家太太心善，收留了老公的私生女，这就够了。
打从进沈家那天起，就没有一个人真心待她。
那杯椰子汁喝着挺清爽。
可咽下去后，喉咙里却泛起一阵说不清的涩味。
饭后，周谨言提议带她去附近散个步。
眼看快过年了，今年沈家是回不去了。
她准备买些年货，和尹知禹一块去外婆那边走一趟。
超市货架上堆满了红色包装的糖果和干果。
她推着购物车，仔细挑选着瓜子、蜜饯、腊肉。
结账时，收银员笑着问要不要红色购物袋，她点点头。
该做个了结的事，总得亲手划上句号。
周谨言送她到楼下，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
抬头看见屋里亮了灯，窗帘微动。
隐约能看到有人在屋内走动，尹知禹应该已经回家了。
她朝周谨言道了声谢，转身进了单元门。
今晚月色不错，冷冷地贴在车窗上。
周谨言摇下车窗，掏出一支烟点上。
他用力吸了一口，烟雾顺着唇边散开。
接着又是一个个熄灭，声音逐渐消失。
最后只剩最顶上那盏还亮着。
周谨言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将烟夹在指间，另一只手缓缓落下。
等了半晌，门口终于有了动静。
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前，缓慢地开门。
他低头打开储物盒，抽出一张老照片。
灯光穿透相纸，照片上的人影和门边那个正开门的身影严丝合缝地叠在一起。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声。
周谨言收回手，将照片放回储物盒。
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显示一条未读语音消息。
发信人是陈律，他多年的私人调查员。
周谨言点开语音，手指悬在播放键上顿了一瞬，才按下。
“谨言，事情查清楚了。沈棠刚回国那阵子，发现怀孕了。她爸妈知道后直接把她软禁起来，逼她做人流。她不肯，有次想联系你，可那时候……正好赶上那件事……你一直没接电话。”
周谨言闭了闭眼，喉结微动。
“后来就是那大车祸。孩子保不住了，撞击太猛，她也丢了一大段记忆。本来是有希望慢慢恢复的，她那时候整个人垮了，情绪彻底崩盘，反倒让情况更糟。现在诊断是双相情感障碍……”
车内一片静默，只有语音还在继续。
“不过，那车祸可能不是意外，有人动过手脚。只是时间太久，查起来太难了。”
周谨言没动，也没睁眼。
手机砸在座椅上，弹了一下，滚进缝隙里。
过了许久，他发动车子，一脚油门，直奔周家老宅。
他没开导航，路线早已刻进记忆。
方向盘被握得极紧，手背上青筋浮现。
途中几个红灯，他一次都没减速，直接冲了过去。
周景博从沈家回来后，心里一直七上八下。
饭都没咽踏实，转头就把姚钰喊进了屋。
姚钰推门进来时还穿着睡衣。
她看到丈夫脸色，就知道出事了。
姚钰听完那番话，脸都绿了。
连着吞了两粒降压药，才没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晕过去。
“你怎么不早说？”
一个电话甩出去，把还在外头快活的周砚给拽了回来。
车程二十分钟，他全程闭眼，眉头紧锁。
周砚和周谨言几乎是前后脚到的家。
他刚下车，看见周谨言也在，愣了一下。
“哟？妈连你也叫回来了？啥事儿啊这么急，大半夜不让人睡觉，搞团建也不看看时间。”
话音落地，没人回应。
周砚早就习惯了这位哥哥对自己爱答不理。
平时还能叨叨两句，今天一句都没训。
反倒让他心里空落落的，有点不对劲。
前脚刚迈进门，一只茶杯擦着他耳朵飞过来。
哐一声砸在地上，碎片溅了一地。
周砚吓得一蹦三尺高，嘴还没张开，就听见周景博吼得震天响。
“你还知道回来？我们老周家怎么养出你这种败类！干得出那种缺德事，简直脸都不要了！你是铁了心要让我们全家抬不起头是不是！”
这还是周景博头一回发这么大脾气。
平日里他虽严厉，却从不打骂子女，说话也讲分寸。
今晚却是彻底失控，脸色涨得通红。
周砚浑身冒冷汗，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最近干过的混账事。
可翻来覆去也想不出自己犯了哪条天条。
周谨言却低低笑了一声，干脆摊牌。
“本来没这打算，我现在提了，那我照着办也不是不行。”
周景博气得胸口发闷，喘都喘不匀。
周砚再傻也听出来了，这两人之间炸了雷，还不小。
他向来不愿看家里闹掰。
毕竟一个是亲哥，一个是老子，谁伤了他都心疼。
他赶紧跳出来打圆场：“哎哎哎，哥，爸，有话好好讲嘛，大半夜吵架伤身子，听我一句，先歇着，明天太阳出来咱再掰扯清楚，行不行？”
姚钰恨得牙痒痒。
“阿砚！都这时候了你还替你哥挡枪？”
“我不替他挡谁替？一个是爹，一个是哥，哪个我都得护着。”
周砚说得一脸坦荡。
姚钰跟他根本没法沟通，索性扭头盯住周谨言。
“今晚必须说清楚，你也该给你弟一个说法。”
这下轮到周砚蒙圈了。
他愣了一下，眼神在姚钰和周谨言之间来回移动。
啥？
还得给他个说法？
他第一反应是姚钰在逗他。
“哥，到底……啥事啊？”
周谨言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语气轻飘飘的。
“没什么，就是我要结婚了。”
“要结婚了？好事啊，是跟清妍姐吗？”
周砚松了口气，以为只是婚事引发的家庭矛盾。
“不是她。”
“那……那也行吧，哥你喜欢谁我都支持。”
“是沈棠。”
“……”
周砚愣住了，脑子嗡的一声。
他张了张嘴，半天才挤出一句。
“哥，你认真的？为啥啊？”
他猛地站起身，甩上门的时候用了全力
外面吵翻了天，姚钰的声音又尖又利。
他烦得要命，抓起枕头死死盖住耳朵
突然，敲门声响了。
是周谨言。
“出来聊聊。”
夜风挺舒服。
周砚低着头，双手插在裤兜里，肩膀绷得紧紧的。
周谨言站着没吭声，倒是周砚先忍不住了。
“哥，你是真喜欢沈棠？不是一时冲动？”
他转过身，直视对方的眼睛，试图在里面找到一丝动摇或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