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到河边时，警戒线已经拉起，黄色的带子在风中摇晃。
人群围在外圈。
她挤进去，看见河面上漂浮着一具尸体，被渔网缠住。
人躺在那儿，身体泡得浮肿，四肢僵直，。
她正出神地想着回忆中的那一幕。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轻微的声音。
她喉咙一紧，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她即将尖叫出声的瞬间，她看清了来人。
是周谨言。
灯光昏黄，屋内仅靠一盏老旧的吊灯照明。
片刻后，他缓缓弯下腰，修长的手指捡起地上的手机。
然后，他站起身，把手机轻轻递到她面前。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接，指尖微微颤抖。
就在她即将触碰到手机的那一瞬。
他的手指忽然合拢，顺势包住了她的整只手。
下一秒，她整个人跌进他怀里。
那怀抱很暖。
所有的压抑、委屈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融化。
“我弟呢？”
“劝走了。”
他低声道，嗓音沉稳。
“不然留在这里当活靶子吗？”
她心头一揪，猛然抬起头，眼中闪过焦急。
“周砚打他了？”
话音未落，她已急得顾不上许多，双手撑上他的肩膀，想要挣脱束缚往外冲。
“别冲动，你现在出去，只会让事情更糟。”
头上的伤口被拉扯了一下。
尖锐的疼痛骤然袭来。
血珠立刻从裂开的创口处渗了出来。
周谨言的喉结轻轻动了动。
他抬手，小心翼翼地拨开她额前的碎发。
然后，他的嘴唇轻轻贴在她的额头。
“别乱动。”
“线崩了，得再缝一针。”
空气凝滞。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口传来的温度。
她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蜷缩的手指上。
“周砚……去哪儿了？”
“上楼找你爸了。”
周谨言回答。
“你妹妹的事，太难办。老爷子态度强硬，不肯松口。”
他沉默了一瞬，目光落在她身上。
随后，他慢慢握住她的手，手指轻柔地展开她的掌心。
那里布满了细小的擦伤。
那是她从楼梯摔下去时，手撑地面留下的痕迹。
他看着那些伤口，眉头轻轻蹙起，没有说话，只是把她的手慢慢抬到唇边。
然后，他轻轻呵出一口气。
痒，还带着一点刺痛。
她本能地缩了缩手，指尖微微颤抖。
“我就来看看你。”
她垂着眼，片刻后忽然冷笑了一声，语调冷了下来。
“那真得谢谢你。”
话音未落，她猛地发力，一把将他用力推开。
周谨言猝不及防，身子晃了晃才稳住。
他愣了一瞬，随即苦笑出来。
“怎么，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怪我没像你弟那样冲上去帮你？”
她没有回应他的触碰，反而僵住了身体。
“周谨言，别逗我了。”
紧接着，她猛地抬头，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我……”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喉头滚动了一下。
“我凭什么生你的气？”
她看不清周谨言脸上的神色。
“周谨言，你先走好不好？我撑不住了，想一个人待会儿。”
沈棠其实有太多话卡在嘴边，比如关于宋清妍的事。
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可是念头一转，那些问题又被死死地压了回去。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又算什么身份去质问呢？
周谨言伸手把她往怀里带。
“是不是因为你妹妹的事闹心？怕事情闹大收不了场？”
沈棠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猛地抬头盯着他。
“你也看见了，是我把她推下去的，是吧？”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却不肯移开视线。
“那又怎样？”
他不以为然，反而低笑了一声。
“谁欺负过你，你就该狠狠还回去。让她永远翻不了身才好。在我眼里，你做什么都不过分。”
这话听着像是安慰，放在平时可能真能让人松一口气。
可现在，沈棠只觉得浑身发凉。
那种温度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寒冷，而是精神上的抽离感。
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扭曲变形，而她是唯一清醒的人。
她偏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你看，连你也觉得我是那种人，因为我讨厌她，所以下手整她，对不对？”
周谨言脸上的笑意突然就凝住了。
“我们不一样。”
沈棠用力挣开他的手臂。
“我没你那么狠，也做不出赶尽杀绝的事。”
“信不信由你，”她抽出一张纸巾，低头慢慢擦拭着手机屏幕上的水渍，“我不指望谁替我作证，更不指望谁站在我这边。从头到尾，从来没人信过我，这点我早就明白了。”
自从五岁以后，就没有人再毫无保留地站在她这一边。
为了维持表面和睦，她被要求让出房间、退让权利。
后来每一次争执，无论对错，受罚的总是她。
她永远是那个可以被牺牲、被放弃的人。
“这事我自己能处理。”
“周总，你也该走了，你的另一半还在等你吧。”
周谨言这才反应过来，眉心微皱。
“你说宋清妍？”
这个名字出口的一瞬间，气氛似乎更加僵硬了。
沈棠笑了笑，笑容很淡，几乎看不见情绪起伏。
“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
有些事情，只要心里明白就够了。
可还没开口，门就被猛地推开。
周砚一进来就愣了一下。
看到周谨言也在，但他没多想，只当对方是顺路来看看。
“你妹妹出抢救室了。”
沈棠瞬间坐直身体。
周砚接着说：“两个孩子，保不住。”
三人赶到病房时，沈渝欢已经被转移到普通病房。
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
护士正一边记录数据，一边跟郭慧交代护理事项。
郭慧低着头，一声声应着。
等她抬眼看见沈棠，眼神迅速移开。
周砚掏出手机转身走出去。
“我打个电话给袁辰。”
他走到走廊尽头才按下拨号键。
只说了几句话便挂断。
沈棠往前迈了一步，“妈……”
话刚出口，就被冷冷截断。
“别这么叫。你现在喊这一声，我不敢应。渝欢还没醒，你要说什么等她好了再说。这段时间，你最好别来。”
郭慧的语调平稳。
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接着又补了一句，像是提醒也是警告。
“你爸一会儿缴费回来，我会拦他，但我劝不住。”
停顿片刻，她补充道。
“到时候，局面就不是能控制的了。”
赶得这么干脆，沈棠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