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她轻轻点了点头，索性不再挣扎。
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腕，稳稳地护在身侧。
刚抬头，目光就撞上了刚从车上走下来的周谨言。
他微微侧头，视线淡淡地扫过她。
只是那目光没有停留，也没有情绪。
冷漠、疏离，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两辆车外，突然传来嘭的一声闷响。
是车门被猛地推开的声音。
一个女人从副驾驶位置迅速跳下车。
她披着宽大的羊绒披肩，直奔周谨言而去。
“到了？”
话音未落，她便转过头来，视线不偏不倚地撞上了沈棠的眼睛。
那一瞬间，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沈棠的目光死死盯在她肩上。
那件米白色调、边缘缀着浅棕毛边的芬迪披肩。
宋清妍站在不远处，唇角微微勾起。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打量着沈棠的神情，眼神中藏着几分了然，又夹杂着些许怜悯。
沈棠这才猛然意识到。
周谨言的左胸口空空如也，没有佩戴任何标志性的伴郎胸花。
而在场其他几位伴郎。
无一例外都整齐别着统一设计的银色领针。
袁辰在旁边不耐烦地嚷了一声。
“还杵在这儿干嘛？都几点了！上去吧！”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语气愈发暴躁。
“搞这么隆重，铺红毯、放鲜花、请摄像机全程跟拍……当真以为我们是真爱殉情啊？”
他说完，根本不等回应，直接一挥手，带着身后几个兄弟转身往酒店大堂走去。
皮鞋踏在台阶上发出沉重的回响。
沈棠下意识地想上前阻拦，嘴唇微动，刚要开口。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忽然意识到，这件事早已超出了她能干预的范围。
再多的关心，在别人眼里可能都只是多管闲事。
于是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把所有话语吞进肚子里。
“算了……跟着走吧。”
更让她意外的是，袁辰竟直接朝她走了回来。
“房门密码多少？”
沈棠一怔，本能地皱眉。
“你不知道？”
袁辰冷笑一声，眼神轻蔑。
“谁知道他们设的什么破密码。”
众人沉默，没人接话。
最终，沈棠还是掏出手机看了眼备忘录。
输入后，滴一声，门锁应声而开。
就在门开启的刹那，房间里原本藏在沙发后、窗帘旁的几位伴娘齐刷刷站了起来。
她们手里举着彩带、气球棒和喷彩罐。
可下一秒，看到推门进来的是沈棠，所有人表情瞬间僵住。
整个房间陷入诡异的安静。
还是沈渝欢最先反应过来。
她猛地往前跨一步，冲着愣住的姑娘们吼了一嗓子。
“发什么呆！动手啊！”
几人才恍然回神，纷纷抓起堆在墙角的彩色喷漆罐，疯狂按动按钮。
那些喷罐是临时采购的便宜货，买的时候谁也没仔细看说明书。
结果这玩意儿压力极高，喷射时宛如小型消防水枪，喷出的气柱又猛又远。
五颜六色的涂料呈扇形爆开，溅得到处都是。
混乱中，不知是谁在沈棠背后用力一推。
她完全没有防备，整个人重心不稳，踉跄着往前扑去。
脸正对着其中一个正在喷射的罐口。
下一秒，刺目的橙红色涂料就要喷到她脸上。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变慢。
她的瞳孔缩紧，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几乎在同一秒。
左侧一道劲风掠过，周砚猛地伸出手，一把拽住了她外套的衣角。
与此同时。
右侧也有动作，周谨言的手探出，同样抓住了她另一侧的衣料。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手，硬生生将她从喷射路径中拖了回来。
沈棠跌坐在地，心跳狂乱，脸颊发烫。
而那个失衡的喷漆罐被人慌乱挥动。
桶口猛然向上倾斜。
哗啦一声。
整桶鲜红的油漆倾泻而出，不偏不倚泼了袁辰满脸。
他猝不及防，惨叫一声，本能地抬起双手去挡。
“哪个蠢货！老子非剁了你不可！”
周谨言先松了手，动作自然。
他退后半步，整理了一下袖口。
沈棠趴在地上没来得及抬头，因此并没有看见这一幕。
但宋清妍全程看在眼里。
对袁辰来说，这场闹剧不过是个笑话。
他本来就不信这场婚礼能顺利举行，如今更是彻底死心。
被泼了一脸红漆，他反而冷笑起来，盯着沈渝欢一字一顿地质问。
“沈渝欢，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我不是……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沈渝欢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
那模样，真的，挺惨的。
没过多久，双方父母接连赶到现场。
长辈们皱着眉，一边询问情况，一边忙着打圆场。
有人拉着袁辰劝道：“先去洗洗吧，脸上都是漆，伤皮肤的。”
袁辰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
他狠狠瞪了屋内一圈人。
最后冷哼一声，转身冲进了包间附带的洗手间，用力摔上了门。
沈棠也沾了不少彩色油漆，掌心黏腻难受。
她默默起身，低着头，绕过人群，走向走廊另一头的公共洗手间。
路过周砚和周谨言站立的位置时，脚步稍稍顿了一下。
就在这时，她听见周砚低声对身旁的宋清妍说了句话。
“嫂子。”
那一瞬，沈棠的大脑嗡的一声炸开。
她脚步一滞，指尖微微发颤，却不敢回头。
只能强迫自己继续向前走。
她几乎是冲进洗手间的。
推开门的瞬间，她一把甩掉手包，拧开冷水龙头，双手猛地插进水流之中。
冷水哗哗冲手，冰得她指尖一缩，可她咬牙没动。
那东西黏得要命，怎么搓都去不掉。
好在酒店配备的洗手液味道浓郁、清洁力强。
她挤了厚厚一层，指尖用力摩擦指腹和关节。
泡沫翻涌间，那层黑渐渐褪去。
她盯着水流发愣，水珠顺着指缝滑落。
心也像被水冲着，七上八下。
脑子里一片混乱，刚刚那一幕反复闪现。
身后，门咔哒一响，金属锁舌轻弹的声音格外清晰。
有人进来了，没有说话，只是静默地停在门口。
脚步声慢慢靠近，不急不缓。
终于，那道熟悉的身影停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地方。
“冷吗？”
周谨言问。
可他的视线却牢牢锁在她手上，盯着她被冻得发红的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