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雪终于停了。
阳光穿过窗台，直接打在沈棠脸上。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才勉强醒过来。
他的外套还在她屋里，人却不见了。
她在床上瘫了会儿。
四肢依旧酸软无力，脑子也昏沉沉的。
直到窗外的阳光渐渐偏移，她才慢慢缓过劲。
咬着牙撑起身子，趿拉着拖鞋晃到客厅。
尹知禹已经醒了。
他穿着灰色毛衣，正坐在餐桌前看手机。
桌上摆着两碗白粥和几个包子，还有一根油条。
“你几点醒的？”
她伸手扒了扒乱糟糟的头发。
目光却偷偷扫向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端倪。
尹知禹舀了口粥，慢悠悠送进嘴里。
咀嚼了几下才开口。
“半小时前。”
没碰上。
八成天没亮就走了。
她心里一松，又一沉。
松的是没被撞见。
那人走得那么干脆。
两人吃了早饭，空气安静得有些奇怪。
饭后，沈棠拿着手机，犹豫了几秒。
终于点开聊天框，给周谨言发了条消息。
“你外套落我这儿了。”
手机震动了两下。
周谨言回。
【放你那。
三个字，轻飘飘的。
可正是这漫不经心的态度，一下就把昨晚的温度全刮走了。
她突然想起一句话。
喝醉的男人，什么甜言蜜语都能说出口。
她不能再让尹知禹走她的老路。
点开转账，给尹知禹转了一万块。
“拿去买点吃的，别省着。最近别跑外头了，好好复习，过完年我给你办复课，回学校。”
尹知禹把嘴里的粥含了很久，才勉强咽下去。
“嗯。”
一抬头，视线撞上她领口那抹红印。
昨晚关门时那些奇怪的响动，原来是这样来的。
他低头，疯狂往嘴里扒粥。
她给了钱，已经是仁至义尽。
至于别的？
那是过去的事了。
他默默告诉自己，她现在是沈棠。
她有了新的身份，新的生活。
而他，只是她人生里的一个旧章节。
翻过去了，未必记得，却也无法彻底撕掉。
沈棠把钥匙扔给他。
“我去单位一趟，这几天可能挺忙。”
她一边抓起外套往外走，一边补充道。
“饿了就叫外卖，有事直接打电话。别给陌生人开门，听见没？”
尹知禹张了张嘴。
“你……今晚回来吗？”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紧张。
“回。”
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怕她又一次消失，像十五岁那年那样。
所以这次，她不想让他等。
“我要是晚了也会告诉你。”
临出门前，她终于回头看了一眼。
他胸腔里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虽然她不会陪他吃饭，不会问他作业写了没，也不会讲笑话逗他笑。
但她会回来。
这就够了。
他端起碗，继续吃剩下的半碗粥。
这一次，温度刚刚好。
可他却尝不出味道。
沈棠下了楼，坐进车里。
初春的风还带着凉意，吹乱了她刚整理好的刘海。
她顺手将碎发别到耳后。
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嘈杂的世界。
虽说这段时间练了不少，开车不再像当初那么怕了。
可她还是不敢踩油门。
她打开手机导航，直接定位到海市律所。
屏幕亮起的瞬间，提示音响起。
预计到达时间48分钟。
路上堵得厉害，看这阵势，少说也得四十分钟。
前面那辆三轮车慢吞吞地挪动。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迟到不可怕，失态才可怕。
手机卡在支架上，正要点火，腰侧突然一阵尖锐的疼。
她皱眉，下意识停下动作，一手掀开衣摆看了一眼。
腰窝那纹身，红得吓人。
那地方本就敏感，如今又被压迫得肿胀发烫。
她咬住嘴唇，脑海中闪过昨晚的画面。
那个男人俯身贴近，带着酒气的手滑向她的后腰。
而她无力反抗，只能任由呼吸交错。
周谨言这个混蛋。
其实她早忘了这纹身是咋来的。
只记得那会儿觉得玫红色好看，就任性纹了。
海市律所在cbd的核心楼里，气派得很。
整栋大楼通体玻璃幕墙，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泽。
入口处铺着深灰色大理石地砖，映着吊灯的光。
电梯间贴着金色的标识。
海市律所几个字用的是黑体加粗。
前台小姑娘一听说她姓沈，立马笑着带路。
“哎哟，您就是沈小姐吧？司远主任等您好久了！”
说着便热情地引她往里走。
这名字，沈棠听过。
不止一次从同事口中，也不止一次出现在行业榜单上。
这个名字总和“天才”、“年轻有为”之类的词绑定在一起。
年轻一辈里头的顶尖人物，二十八岁就坐上了红圈所主任的位置。
他晋升的速度快得让人咂舌，不少人私下议论是不是靠背景上位。
可查遍他的履历，却发现每一项都硬得扎手。
名校法学院毕业，留学国。
回国后三年内打赢七起重大商事案件，其中两件还被收录进教材案例。
人长得帅，背景硬，业内风头无两。
司远确实长了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更难得的是气质沉稳，举手投足间没有半点浮躁。
可沈棠真没跟他打过交道。
两人生活在同一座城市，甚至可能曾在某个会议或饭局擦肩而过。
但她对他始终只是听说过，没见过面，更谈不上认识。
她以为这种距离会一直维持下去，直到今天。
路过接待区时，她眼角余光一扫，愣了。
那一瞬间，她的脚步不由自主顿了一下。
原本平静的情绪突然被搅乱。
那个低着头的女生，不是沈渝欢吗？
尽管脸型圆润了不少，脸颊鼓起。
可那双细长的眼睛，还有微微上翘的眼尾，却是沈棠再熟悉不过的特征。
沈渝欢确实胖了些，大概……是怀孕了。
她的腹部微微隆起。
虽然刻意用外套遮掩，但走路时的姿态已经透露出了端倪。
尤其是坐在沙发上时，她扶着腰的动作极为自然。
她低头跟律师说话，声音压得低，没注意到这边。
那律师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态度恭敬，时不时点头记录。
而沈渝欢则一脸凝重，语速缓慢。
她神情疲惫，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
沈棠这才想起来。
海市律所，是沈家长期合作的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