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青原领命,瞬间消失。
谢寒阙转动轮椅,看向窗外渐沉的暮色。
树欲静而风不止。
秦王虽倒,但留下的漩涡,似乎才刚刚开始显现。
清晖院因燕观星的离开而显得格外空寂。
封归舟也告辞归家,院子里只剩下每日按时来打扫的仆役。
朝朝起初几日很不习惯,时常抱着小白跑到清晖院门口张望,或者对着那枚小老虎石头自言自语。
“小石头,燕观星走到哪里了?北境真的那么冷吗?他咳嗽有没有好一点?”
小白用脑袋蹭她,嗷呜低叫,仿佛在安慰。
桑晚凝看在眼里,心中微疼,便尽量多抽时间陪她,或让谢玉珩过来陪她玩耍。
谢玉珩跳脱,总能想出些新奇点子,正好他也总想出宫来玩。
秦王一事过后,太学也暂停授课了,等局势彻底稳定下来,才敢将孩子送去太学。
朝朝渐渐又有了笑容,只是偶尔看向北方天空时,眼里还会闪过一丝惦念。
这日,谢玉珩正在教朝朝辨认棋谱上的定式,她学得认真,黑白棋子在她小手里摆得有模有样。
“不对不对,谢玉珩你教错了!”朝朝指着棋盘一处,脆生生地反驳。
谢玉珩惊讶地看着她摆出的变化,笑道:“朝朝真厉害,这步棋精妙,是我疏忽了,看来用不了多久,我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朝朝得意地扬起小脸,正要说话,桂嬷嬷走了进来,面色有些奇怪:“郡主,王妃让您去前厅一趟。”
“娘亲找我?什么事呀?”朝朝放下棋子。
“是……桑府来人了。”桂嬷嬷低声道,“来了位嬷嬷,说是奉桑夫人的命,给郡主送些东西,顺便……瞧瞧郡主。”
桑府?朝朝对那个外祖家印象很淡。
上次去桑老太君的大寿时,还出了幺蛾子,朝朝对桑家并不亲近。
尤其是那个总用奇怪眼神看她的外祖母和不苟言笑的外祖父。
她看向谢玉珩,谢玉珩想了想道,“既是桑夫人派人来,你去见见便是,我在这儿等你。”
朝朝点点头,带着小白往前厅去。
前厅里,桑晚凝坐在主位,面色平静,眼底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
下首坐着一位穿戴体面,面容严肃的老嬷嬷,正是桑夫人身边的得力人,周嬷嬷。
周嬷嬷见朝朝进来,立刻起身,规规矩矩地行礼:“老奴给昭宁郡主请安。”
“嬷嬷请起。”朝朝学着母亲的样子,小大人般说道。
周嬷嬷起身,仔细打量了朝朝几眼,脸上堆起笑容:“郡主愈发标致了,瞧着气色也好,老夫人见了定是欢喜。”
她说着,让身后的小丫鬟捧上一个锦盒,“这是老夫人特意让老奴送来的,一些南边新进的玩器和料子,给郡主玩耍裁衣。”
“多谢外祖母。”朝朝礼貌道谢,让身边的丫鬟接过。
周嬷嬷又寒暄了几句,话锋忽然一转:“夫人听说前些日子王府多事,心里很是记挂郡主,又想着郡主渐渐大了,身边除了王妃,也该有个知冷知热、懂得照顾人的长辈时时提点着才好。老夫人娘家有位侄孙女,今年刚满十岁,性子温婉,识文断字,女红也好,最是细心体贴。老夫人想着,不若让她进府来,日后给郡主做个伴读女官,平日陪着郡主读书习字,也能替王妃分分忧,不知王妃意下如何?”
又是塞人。
桑晚凝心中冷笑。
上次陈贵妃想塞人,这次自己娘家母亲也想塞人。
无非是见雍王府如今权势更盛,又想借朝朝重新搭上关系,顺便安插自己人。
“嬷嬷回去替我谢过母亲好意。”桑晚凝语气温和却疏离,“只是朝朝年纪尚小,学业有王爷亲自过问,起居有我照看,并无缺人之处,且府中刚经变故,人多眼杂,还是清净些好,待过些时日,朝朝再大些,若需要伴读,我自会留意品行端正的官家女子,届时再请母亲帮忙参详。”
直接拒绝了,理由充分,不留余地。
周嬷嬷脸上笑容僵了僵,还想再劝:“王妃,夫人也是一片慈爱之心,那姑娘真是极好的……”
“嬷嬷,”桑晚凝打断她,眼神微凉,“母亲的心意我领了,只是王府内务,自有我与王爷主张。如今王爷需静养,朝朝也受了惊吓需要安抚,实在不宜再添生人,此事不必再提。”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嬷嬷也不敢再坚持,只得讪讪应了,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告辞离去。
等人走了,朝朝才蹭到桑晚凝身边,小声问:“娘亲,为什么总有人想送人来陪我?我不喜欢不认识的人。”
桑晚凝将女儿搂进怀里,轻叹一声:“朝朝不喜欢,咱们就不要,有些人,并非真心为你好,只是想通过你得到些别的东西。你要记住,除了父王和娘亲,还有柳先生、青原叔叔这些真正关心你的人,对其他人的好意,要多留一份心,明白吗?”
朝朝似懂非懂,但认真点头:“嗯,朝朝记住了。我有父王娘亲,有小白,有谢玉珩,还有……”她摸了摸怀里的小老虎石头,声音低下去,“还有燕观星。够了。”
桑晚凝心中一酸,将她搂得更紧。
夜色下的京城,某些角落依然活跃着不见光的交易。
城西一家不起眼的杂货铺后院,一个身形干瘦、眼神灵活如鼠的中年男子,正就着昏暗的油灯数着银票。
他便是鹤。
门被轻轻敲响,三长两短。
鹤迅速收起银票,低声道:“进来。”
一个伙计打扮的人闪身而入,低声道:“哥,雍王府那边盯得紧,我们的人不敢靠太近,不过打听到,桑晚雪离京前那笔钱,来路有点问题,不全是她的体己,似乎和城外一个被查封的赌坊有点关联,那赌坊背后好像隐约有废秦王残留的影子。”
鹤眯起眼:“果然不简单,那女人临走还想摆一道?她让我们找机会给雍王府添点堵,最好能吓唬一下那个小郡主,价钱开得不低,但如今雍王府正是风声鹤唳的时候,这活儿烫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