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染血的铭牌(1 / 1)

金属铭牌落在岩石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寂静的空气里。那声“叮当”的余韵似乎还在狭窄的矿道中颤巍巍地回荡,带着铁锈和血腥的质感。

林轩低垂着眼睑,目光落在脚前那块沾染暗红血渍的铭牌上。徽记上那个笔触凌厉的“赵”字,在矿壁幽光苔藓散发的微弱光线下,折射出一种冰冷又嘲弄的光泽。他认得这个,赵家核心护卫的标识,非嫡系不能佩戴,代表着在赵家内部一定的权柄和信任。如今,它像块破铜烂铁般被人随意丢弃在这里,边缘的暗红诉说着它前任主人极可能不甚美妙的结局。

矿道里潮湿、闷热,空气中漂浮着矿物碎屑和某种腐败有机物的混合气味,吸进肺里带着一股沉甸甸的涩意。顶上偶尔有渗水滴滴答答落下,在积着浅洼的地面溅开细小的水花,声音在过分安静的逼仄空间里被放大,清晰得令人心头发慌。

巴顿就站在林轩前方数丈之外,他那过分魁梧的身躯几乎堵死了大半个通道,投下的阴影将林轩完全笼罩。他抱着那双肌肉虬结、堪比常人大腿粗细的胳膊,裸露的皮肤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在幽光下如同扭曲的爬虫。他并没有急着动作,只是咧开那张大嘴,露出被烟草和某些不明物质熏得微黄的牙齿,那笑容里混杂着毫不掩饰的残忍和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玩味。

“有人托我‘照顾’你,”巴顿的声音粗粝得像两块砂石在摩擦,在这空间里隆隆作响,震得人耳膜发痒,“让你在这深渊里,在无尽的痛苦中,慢慢腐烂。”

他把“照顾”和“腐烂”这两个词咬得格外重,带着一种近乎吟唱的残忍快意。

林轩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惊惶失措的表情,甚至连一丝明显的波动都欠奉,只有一种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和缺乏日照带来的苍白,以及一种深浸到骨子里的疲惫。但他的眼睛,那双在阴影里显得格外幽深的眸子,此刻却像是两口古井,表面波澜不惊,底下却潜藏着难以测量的寒意。

他没有去看巴顿那挑衅的笑容,目光反而越过了那堵山峦般的身影,投向矿道更深处那片化不开的浓稠黑暗。那里,是这座“深渊矿坑”更下层的地方,传说充斥着更致命的毒瘴、更诡异的生物以及足以让灵魂冻结的永恒孤寂。来到这里的人,大多早已抛弃了希望,活着更像是一种惯性,或者一种缓慢的凌迟。

“赵家……”林轩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水滴声,“的手,伸得真长。连这埋骨之地,也不肯给人一个清净。”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平淡,但这平淡底下,却仿佛有暗流在悄然涌动。

巴顿似乎很享受猎物这种看似镇定实则绝望的姿态,他嘿嘿低笑起来,笑声在矿道里碰撞回荡:“清净?小子,你怕是还没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深渊,是罪孽和垃圾的终点站!进来了,就别想着还能干干净净地出去。有人要你烂在这里,你就只能烂在这里,区别只在于烂得快一点,还是……慢一点。”

他特意拖长了“慢一点”的尾音,目光像粗糙的舌头一样舔过林轩消瘦的身躯,似乎在掂量着从哪里下第一口。

林轩沉默了片刻,忽然弯下腰,伸手去捡那块铭牌。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病弱的迟缓,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巴顿饶有兴致地看着,并没有阻止。在他眼里,这不过是猎物在死亡降临前,无意义的最后动作罢了。或许是想抓住点什么作为陪葬?可笑。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那上面干涸的血渍带着一种黏腻的触感。林轩将铭牌拾起,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着。上面的花纹繁复而精美,蕴含着某种独特的力量波动,是赵家秘传的防护符文,可惜如今已经黯淡无光,连同其主人的生命一起消散了。

“这块牌子,”林轩摩挲着铭牌边缘凝固的血痂,依旧用那种平淡的语调说着,“是赵老三身边那个哑巴护卫的吧?我记得他,左手小指缺了一截,是早年替赵老三挡刀留下的。看来,赵家卸磨杀驴的功夫,一如既往的娴熟。”

巴顿粗大的眉毛微微挑动了一下,脸上那戏谑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小子,不仅认出了铭牌的来历,竟然还能精准地说出其原主人的特征。这和他得到的信息——一个无关紧要、可以随意揉捏的小角色——似乎有些出入。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巴顿的声音沉了下去,少了几分之前的戏弄,多了些实质性的压迫感,“可惜,知道得太多,通常死得也更快。”

林轩仿佛没有听到他话语里的威胁,依旧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铭牌,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巴顿听:“他是个老实人,虽然跟了赵老三那样刻薄寡恩的主子,但从未仗势欺人。有一次我在坊市被几个混混纠缠,还是他看不下去,暗中帮我解了围……没想到,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连块像样的坟茔都没有,标识身份的铭牌,都成了别人用来示威的工具。”

他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了一丝极淡的,或许是悲伤,或许是嘲讽的情绪。这情绪像一根极细的针,在这绝望污浊的环境里,反而显得格外刺人。

巴顿皱紧了眉头,他不喜欢这种节外生枝的感觉。雇主只要求让这小子受尽折磨而死,并没提及其他。但这小子的反应,太不对劲了。寻常人在这种境地,要么痛哭流涕跪地求饶,要么吓得瘫软如泥,要么就是色厉内荏地拼命。可眼前这人,太平静了,平静得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而这潭死水下面,似乎还藏着别的东西。

“少他妈在这里感慨人生了!”巴顿不耐烦地低吼一声,迈开沉重的步伐,向前逼近了一步,地面似乎都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震颤,“老子没兴趣听你讲古!识相的,就自己选个死法,是让老子拧断脖子给你个痛快,还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林轩抬起了头,并且,第一次,真正地将目光投向了他。

那双眼睛里的疲惫和苍白依旧,但此刻,在那深处,却亮起了一点微弱,却无比冰冷、无比锐利的光。像是埋藏在万年冰层下的一截刀锋,终于破开了一丝缝隙,透出的寒意足以冻彻骨髓。

“巴顿,”林轩打断了他,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巴顿的耳膜上,“你为赵家卖命,他们许了你什么?让你离开这深渊的船票?还是足以让你在下三层逍遥快活一辈子的资源?”

巴顿的瞳孔微微收缩,脸上横肉抽动了一下。林轩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渴望。离开这个鬼地方,或者至少能到相对“安逸”的下三层去,是这深渊里每一个挣扎求存者梦寐以求的东西。

“这跟你无关!”巴顿低吼道,眼神变得更加危险,“死到临头,还想挑拨离间?”

林轩却缓缓摇了摇头,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任何笑意,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和嘲讽。

“我只是在告诉你一个事实。”他轻轻掂了掂手中那块染血的铭牌,“赵家许下的承诺,就像这块牌子一样。用得着你的时候,你是核心护卫,是心腹。用不着了,或者需要弃车保帅的时候,你就是那块可以随意丢弃、甚至踩上几脚的破铜烂铁。连他那样跟了赵老三十几年的老人,都可以死得不明不白,尸骨无存,你以为,你一个外人,一个在这深渊里厮混的亡命徒,他们会兑现对你的承诺?”

巴顿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林轩的话,像是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了他心中那从未真正消散过的疑虑。赵家的信誉,在这深渊里确实算不上多好。

“你闭嘴!”巴顿怒喝,身上的肌肉块块贲张,一股凶悍暴戾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压迫得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凝固了,“老子先撕了你这张碎嘴!”

他不再犹豫,巨大的身躯带着一股恶风,猛地向前扑来,那只堪比蒲扇的大手张开,五指如钩,直取林轩的脖颈!这一下若是抓实了,别说林轩这看起来瘦弱的身板,便是一头健壮的角犀,恐怕也要被瞬间拧断脖子!

劲风扑面,吹得林轩额前的碎发向后飞扬,露出光洁却苍白的额头。他甚至能闻到巴顿身上那股浓烈的汗臭、血腥以及矿坑深处特有的硫磺和霉味混合的气息。

面对这足以致命的一击,林轩却没有后退,也没有闪避。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那只在瞳孔中急速放大的、布满老茧和伤疤的大手。然后,他做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动作。

他将一直握在手中的那块染血铭牌,轻轻向前一递。

不是砸,不是刺,就是那么轻描淡写地,仿佛递出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迎向了巴顿那只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巴顿脸上狰狞的笑容凝固了。在他的视线里,那块原本黯淡无光、只是有些坚硬的金属铭牌,在接触到林轩指尖的刹那,其表面那些繁复的花纹,突然像是被注入了生命一般,骤然亮起!

不是那种温和的光芒,而是一种幽深、冰冷、带着不祥意味的暗红色光华,如同干涸了千万年的血,骤然复苏!铭牌中心那个“赵”字徽记,更是红得刺眼,仿佛要滴出血来!

一股远比巴顿自身散发出的气息更加古老、更加阴森、更加令人灵魂颤栗的波动,以那块铭牌为中心,轰然爆发!

“嗡——!”

无形的冲击席卷而过,矿壁上的幽光苔藓瞬间明灭不定,如同受到了极大的惊吓。顶上滴落的水珠在半空中诡异地停滞、蒸发。

巴顿那只势在必得的手掌,在距离林轩脖颈还有不到半尺的地方,硬生生地顿住了!不是他想停,而是他不能不停!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面对天敌般的大恐怖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那暗红色的光芒并不炽热,反而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寒,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几乎要冻结起来!他感觉自己抓向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骤然张开了巨口的、通往九幽地狱的深渊!

“这……这是……?!”巴顿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那张凶恶的脸上写满了恐惧与茫然。他想挣脱,想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无数无形的锁链捆缚,动弹不得分毫!只有那只探出的手臂,在微微颤抖着,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不正常的青黑色,并且迅速向着肩膀蔓延。

林轩依旧站在原地,手持着那块散发着不祥红光的铭牌,仿佛握着一柄无形的权杖。他的脸色在暗红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更加苍白,但那双眼睛里的冰冷光华,却炽盛得让人无法直视。

他看着巴顿那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却比严冬的寒风更刺骨:

“你看,我说了,赵家的东西,信不过。”

“尤其是,沾了血的。”

暗红的光芒在林轩指尖跳跃,映照着他深不见底的瞳孔。巴顿喉咙里发出“咯咯”的、被扼住似的声响,庞大的身躯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是一种源于生命层次被碾压的、最原始的恐惧。

矿道深处,滴水声不知何时已彻底消失,只剩下那无声咆哮的暗红,与愈发急促的、濒临崩溃的喘息。这深渊,果然是要慢慢腐烂的,只是,对象似乎悄然调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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