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坐着的，都是阳城警界响当当的人物。
他们常年跟穷凶极恶的罪犯打交道，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再加之，得知这位舒小姐的能力之后，他们都觉得很难以置信，看向舒书的眼神充满了好奇和郑重，自然就更加不苟言笑了。
被杜振锋这么一喝，又看见门口的小姑娘脸色微白，好象确实是被他们给吓住了。
这下，满屋子不苟言笑的大佬们，脸上紧绷的线条瞬间解冻了，纷纷露出一抹和善的微笑。
“不好意思，小姑娘，是我们太严肃了。”
“为了见你这位小同志，我们都郑重准备过，小同志别见怪！”
“快进来，快进来。”
舒书也对着他们礼貌一笑。
其实刚才舒书并不是害怕。
这些领导虽然严肃，但是眉宇间的刚毅，以及眼神中的正义与坚定，都让人非常有安全感。
她只是很紧张。
这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但只看这气势和杜局长对他们的态度，就知道个个都是大领导。
她活了二十几年，别说见了，连想都没想过会跟这么多领导共处一室。
她进警局前做的那点心理建设，在推开门的瞬间就碎成了渣。
心里的忐忑被无限放大，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会引人注目。
就在舒书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时，肩膀忽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身后响起一个熟悉又带着磁性的声音：“不用紧张。”
“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其实大家都挺好相处的。”
是程绍谦。
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
这道熟悉的声音，就象一颗定心丸，瞬间抚平了舒书大半的慌乱。
在这满屋子气场强大的陌生大佬中间，程绍谦是她唯一的熟人。
有他在，舒书总算感觉心里踏实了些。
一旁的杜振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
他就知道，让程绍谦赶回来是对的。
程绍谦一开口，小姑娘的肩膀明显就放松了。
要不是这群老家伙一个个跟催命似的，非要第一时间见人，他也不至于这么仓促地把人带过来。
这要是真把这么一位能力超群的小同志给吓跑了，他找谁说理去？
“小程来了，正好。”
杜局长立刻笑呵呵地招手，“来来来，你们都是年轻人，有共同话题，你挨着舒小姐坐，带带她。”
程绍谦也不推辞，直接点头应道：“好的，杜局。”
说完，程绍谦看向舒书，见她身体紧绷，迈步进入会议室时，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没事，跟我进去吧。”
舒书转头看了程绍谦一眼。
他朝她点了点头。
舒书紧绷的神经蓦地一松，然后跟着他走了进去。
只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的座位，竟然被安排在了会议桌最中心的主位上。
看着左右两边一溜肩上扛着星和杠的大佬们，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舒书本能地抗拒坐上那个位置。
她求助似的看向程绍谦。
程绍谦察觉到她的眼神，只是对她轻轻点了下头，用眼神示意她“安心坐下”。
见程绍谦这样，舒书也没辄了。
她只能硬着头皮，在万众瞩目下坐了下来，整个后背挺得笔直，如坐针毯。
那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的感觉，让舒书觉得压力山大。
幸好，杜局长很快就为她解了围。
见所有人人落座后，他清了清嗓子，环视一圈，沉声开口。
“舒小姐，你别紧张。”
“今天请你来，不是审讯，也不是汇报，主要是想让你和我们一起，回顾一下最近发生的一些事。”
他先安抚了舒书一句，然后才转向在座的同僚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各位同志，舒小姐的资料，想必大家在会前都已经看过了。”
“但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百闻不如一见。”
“这一个月以来，舒小姐以一己之力，先后六次阻止了重大恶性事件的发生，挽救了超过两百名群众的生命，甚至还揪出了一名潜藏极深的间谍。”
杜振峰的语气愈发郑重，
“接下来，我们将通过一段视频，直观地了解一下，这一个月来，舒小姐都做了些什么。”
“我希望大家能认真看，这不仅是为了确认情况，更是为了让我们所有人，都对‘责任’和‘奇迹’这两个词，有一个全新的认识。”
他掷地有声地说完，对角落的技术人员示意：“小周，放视频。”
随着杜振峰话音落下，会议室的幕布上开始播放画面。
所有人的目光终于从舒书身上移开，被投影吸引了过去。
身上的压力骤然一轻，舒书悄悄松了口气。
刚才听杜局长说的时候，她只觉得不好意思。
可当她看见视频内容时，刚松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脸颊蹭地一下就红了。
太尴尬了，这简直是大型社死现场！
投影上播放的，赫然是她这一个月来数次救人的监控录像剪辑。
从瑞丰大厦，她象个疯子一样拼死从精神病患者手里抢下小男孩轩轩；
到医院病房，她神神叨叨地说着盒饭有毒，又在赵助理的刀下狼狈地救了乔清；
再到阻止邵云棋院士进手术室，并意外揪出了间谍严文锡；
……
一桩桩，一件件，她那些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后怕的，甚至有些不顾形象的瞬间，被清淅地呈现在这群大佬眼前。
会议室里，气氛随着视频的播放不断升温。
从最初带着审视的惊疑，到难以置信的沉默，再到压抑不住的激动。
最终，当画面定格在今天医院食堂那场惊心动魄的救援时，所有人的情绪都化为了狂喜！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刑侦专家和警界领导，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了！
如果这种能力真的存在……
如果将来可以将这种能力可以运用到警务工作中……
那未来能避免多少灾难？
能挽救多少无辜的生命！
他们的警务系统又能减少多少一线兄弟的牺牲！
想到这里，所有人看向舒书的目光，变得无比火热和珍稀。
那眼神，就象在看一件足以改变国运的稀世国宝。
就在众人因舒书的能力而感到无比震撼和激动时，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声音，在会议室的角落突兀地响了起来。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我们是警察，办案讲的是科学，不是封建迷信。一天到晚搞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象什么话？”
“该不会是她自己故弄玄虚，提前安排好剧本，自导自演的吧？”
这几句话象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现场热烈的气氛。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齐刷刷地转向声音的源头。
是坐在会议桌最末尾的的年轻警官赵子华，此时正一脸怀疑和不屑的看着舒书。
看到开口说话的人是赵子华时，在场所有人的眼神，有一个算一个，都变得古怪起来。
会议室里瞬间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在座的都是人精，谁都听得出他话里的火药味。
赵子华这个人，是市局里出了名的“唯物主义战警”。
办案只信证据链，最厌恶的就是一切神神叨叨的东西。
这不只是工作习惯，更是刻在他骨子里的执念。
局里的老人都知道，赵子华的母亲就是被一个打着“神医”旗号的邪教组织给骗了，眈误了最佳治疔时间，最后活活拖死的。
他当警察，就是为了把这些害人的东西从根上拔除。
所以，当一个活生生的，拥有“超自然能力”的舒书摆在他面前时，他的反应不是好奇，而是源自生理性的厌恶和抵触。
这已经超出了他能接受的范围。
在场几位了解内情的领导对视一眼，都无奈地叹了口气。
杜局长率先开口，语气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宽容与严肃：
“小赵，我们都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不是闹情绪的时候，程队长带回来的物证、人证都摆在这儿，事实胜于雄辩。”
分管刑侦的馀队长也敲了敲桌子，语重心长地说：
“是啊，世界之大，我们没见过的事情多了。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作为警察，我们要做的不是固执己见，而是对所有可能性保持开放！”
几位领导都没有说重话，试图把赵子华从牛角尖里拉出来。
但赵子华只是抿着嘴，梗着脖子，一副“你们说的都对，但我一个字都不信”的表情。
见他油盐不进，大家也不好再逼迫，只好转而安慰起被当面呛声的舒书。
“小同志，你别往心里去，小赵他就这脾气，不是针对你。”
“对，证据都在这儿，我们相信程队的判断，也相信你！”
“你放心，这事我们心里都有数，你千万别跟小赵一般见识。”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地安抚舒书时，一直坐在她旁边的程绍谦却皱起了眉。
不对劲。
舒书的眼神……太空了。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双眼没有焦距地望着赵子华的方向，对周围的嘈杂和安慰毫无反应。
程绍谦心里一紧，他见过这种状态。
他立刻倾身，试探性地碰了碰她的手，低声问道，“舒小姐，你怎么了？”
见她没反应，程绍谦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急切，追问道：“是……看到什么了吗？”
这句信息量巨大，又带着几分不确定的问话，清淅地传遍了会议室的每一个角落。
刚才还嗡嗡作响的会议室，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同时冒出一个念头：
程绍谦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这位小姑娘，又看到了什么灾厄现场？
这边，赵子华听到程绍谦的话，非但没有紧张，反而眉头拧得更紧了，眼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
他“啪”的一声把笔拍在桌上，双臂抱在胸前，往椅背上一靠，一脸严肃的看向程绍谦。
“程队长，现在是开会，不是搞封建迷信的现场表演！”
然而，程绍谦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他现在更担心的是舒书的状态。
她这次失神的时间，比在医院时要长，表情也更凝重。
程绍谦眉头微蹙，放柔了声音，再次开口：
“舒小姐，别怕，有什么不妨直说。”
“这里是警察局，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不管你看到了什么，我们都能解决。”
这句话象一根针，轻轻刺破了舒书神游天外的状态。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眼神终于重新聚焦。
她确实看见了。
就在刚才，赵子华指着她让她证明自己的那一刻，她看到了属于这位赵警官的，血淋淋的厄运。
舒书的内心还没从那惨烈的画面中平复过来，看向赵子华的眼神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复杂难言的惋惜。
她能感受到周围大佬们关切的目光，也清楚赵子华的怀疑。
这很正常，换作是她自己，单凭一段视频，也不可能相信这么离奇的事。
她深吸一口气，先是转向程绍谦，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随后才缓缓转头，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赵子华脸上。
“我……确实看到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淅有力。
“我看到了这位赵子华警官，接下来会遭遇的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