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祥律师事务所。
名头挺大。
其实就开在火车站旁边的一条破巷子里。
门口挂著的铜牌都生了锈,还要跟旁边的“成人以此”店共享一个楼梯。
二楼。
屋里没开空调,只有一台老式风扇“嘎吱嘎吱”地转着。
一张掉漆的办公桌后。
陈百祥正把两条腿翘在桌子上,露出一双破了大洞的红袜子。
他嘴里叼著半截牙签,手里抓着一把散钱。
有一块的硬币,也有五毛的纸币。
数得津津有味。
“三百八…三百八十五”
“叮铃。”
门上的风铃响了。
陈百祥头都没抬,不耐烦地挥挥手:
“离婚案出门左拐找王大妈,讨债出门右拐找黑皮。”
“我这儿只接大案子。”
“不想坐牢的,先交五千咨询费。”
“我不离婚,也不讨债。”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
“啪!”
一张轻飘飘的纸片,被一只修长的手按在了那一堆散钱上。
陈百祥愣了一下。
他眯起绿豆眼,透过油腻的刘海看过去。
是一张支票。
上面的零,多得让他眼晕。
“个、十、百、千、万…”
陈百祥猛地把腿从桌子上放下来,牙签都掉在了裤裆上。
“五十万?!”
他抬起头,这才看清了来人。
深灰西装,金丝眼镜一脸斯文。
但这身行头,跟这个破烂的办公室格格不入。
“你是…那个李青云?”
陈百祥虽然混得惨,但这几天的新闻还是看的。
这就是那个把林家搞得鸡飞狗跳的狠人。
“陈律师好眼力。”
李青云拉过一把椅子也没嫌脏,直接坐下。
“五十万,定金。”
“事成之后,再加五十万。”
“咕咚。”
陈百祥咽了口唾沫,贪婪地盯着那张支票。
一百万啊!
够他去澳门挥霍半个月了!
但他没伸手去拿。
这人虽然贪,但不傻。
能在临海市律师圈混出“第一流氓”的名号,靠的可不仅仅是不要脸。
还有真本事。
“李少。”
陈百祥点了根烟,努力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钱是好东西,但这钱有点烫手啊。”
“你爹那个案子,我听说了。”
“十年前的旧账物证确凿,还有污点证人。”
“经侦大队王刚那个死脑筋亲自抓的人。”
陈百祥吐了口烟圈,摇摇头。
“这案子,是死局。”
“要是好办,我找你干什么?”
李青云推了推眼镜,目光如炬。
“我听说,陈大状有个规矩。”
“只要钱到位,死人也能让他开口说话。鸿特小税蛧 已发布蕞新章洁”
“怎么?现在钱到位了,陈大状不敢接了?”
激将法。
陈百祥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
“别激我,没用。”
“我是流氓,不是神仙。”
“那把刀上有你爹的指纹,那件血衣上有受害者的dna。”
“这就是铁证。”
“除非你能把这地球倒著转,否则神仙来了也得判。”
李青云没说话。
他只是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份复印件。
那是王刚出示的物证清单。
“铁证?”
李青云冷笑一声,手指点在“凶器”那一栏上。
“陈律师,你仔细看看。”
“这把刀,是在哪发现的?”
陈百祥扫了一眼:“在公司保险柜里啊,怎么了?”
“十年前的案子。”
李青云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
“一把砍过人的刀,一件带血的衣服。”
“正常人谁会留着?”
“留着过年吗?”
“更何况我爸虽然莽,但不是傻子。”
“这东西,十年前就该销毁了。”
陈百祥眼睛一亮,坐直了身体。
“你的意思是…”
“证据链有问题。”
李青云语气笃定,那是前世金牌律师的专业素养。
“这十年,这把刀在哪?谁保管的?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如果没有持续的监管记录,这把刀就是‘孤证’。”
“它是怎么‘突然’出现在保险柜里的?”
“是谁放进去的?”
“那个污点证人张承安,他和这把刀是什么关系?”
李青云每问一句,陈百祥的眼睛就亮一分。
到最后,那双绿豆眼简直在放光。
“卧槽!”
陈百祥一拍大腿。
“精彩!”
“这叫‘证据污染’!”
“只要证明这把刀脱离过警方的视线,或者被人为操控过。”
“那它就不能作为定罪依据!”
“还有!”
陈百祥兴奋地站起来,在屋里转圈。
“追诉期!”
“故意伤害致人重伤,追诉期是十年到二十年。”
“但这案子当年已经结案了,受害者签了谅解书!”
“现在翻案,得有‘新证据’。”
“如果这个‘新证据’本身就不干净…”
陈百祥猛地转身,死死盯着李青云。
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李少,你学过法律?”
“这切入点,比我都毒啊!”
李青云笑了笑,没否认。
“略懂。”
“怎么样,陈大状这案子能接吗?”
“接!必须接!”
陈百祥一把抓起桌上的支票,生怕李青云反悔。
他在支票上亲了一口,满脸油光。
“不仅要接,还要打得漂亮!”
“用一把来历不明的刀就想定罪?”
“真当我们律师是吃干饭的?”
“只要咬死‘证据链断裂’这一点,再加上那个张承安的动机不纯…”
陈百祥抓起挂在衣架上的西装外套,胡乱套在身上。
那件西装皱巴巴的,还沾著油渍。
但他穿出了战袍的气势。
“李少,你想要什么结果?”
陈百祥一边系领带,一边问。
“无罪释放?”
“不。”
李青云站起身,帮他正了正领带。
“那个太慢了。”
“我要取保候审。”
“三天之内,我要见到我爸走出看守所的大门。”
“三天?”
陈百祥皱了皱眉,随即咧嘴一笑。
“有点难度。”
“得加钱。”
李青云二话不说,又掏出一张支票。
“二十万,辛苦费。”
“爽快!”
陈百祥接过支票,塞进那个破公文包里。
他拿起桌上那副墨镜,架在鼻梁上。
虽然是在室内,虽然外面阴天。
但他觉得此刻自己光芒万丈。
“走着!”
陈百祥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皮鞋踩得震天响。
“去哪?”李青云问。
“还能去哪?”
陈百祥回头,露出了一个极为嚣张、极为欠揍的笑容。
那是属于“临海第一流氓律师”的自信。
“去经侦大队。”
“找那个王刚吵架去!”
“我就不信了。”
“在临海这地界儿。”
“只要我想捞人,阎王爷也得给我三分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