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临海市的天空灰蒙蒙的,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啪!”
一份带着油墨香气的报纸,被狠狠摔在了路边摊的油条上。
卖报的大爷扯著嗓子,喊出了那句让全城震动的口号:
“大新闻!特大新闻!”
“临海首富涉黑!鼎盛集团洗钱内幕大曝光!”
“有图有真相!连录音都有!”
这一嗓子,就像往滚烫的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
炸了。
彻底炸了。
公交车上、地铁里、写字楼的电梯间。
所有人都在讨论同一个名字:林家。
沈冰没有食言。
她不仅发了,还发得惊天动地。
《临海都市报》头版头条,黑体加粗的大字标题,触目惊心:
《商业帝国?还是罪恶温床?——起底鼎盛集团背后的血色资本》
文章里。
那一笔笔触目惊心的转账记录。
那一段段混混头子承认受林枫指使的录音文字版。
还有那张虽然模糊,但依然能看清“鼎盛物流”字样的走私照片。
像是一枚枚重磅炸弹,把林家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的“慈善企业家”形象,炸得粉碎。
上午九点半。
股市开盘。
原本因为林家辟谣而勉强稳住的股价,瞬间崩盘。
不是下跌。
是跳水。
直接以跌停价开盘。
巨大的卖单封死了跌停板,像是一座大山,压得无数股民喘不过气。
鼎盛集团总部大楼。
曾经门庭若市的大厅,此刻却像是菜市场。
“还钱!林家还钱!”
“我们的货款拖了半年了!再不给钱我们就搬东西!”
“骗子!把我的血汗钱还给我!”
几百号人堵在门口。
有供应商,有银行的信贷经理,还有手持股票哭得死去活来的散户。
保安们筑起的人墙,在愤怒的人潮面前,脆弱得像张纸。精武小税惘 蕪错内容
鸡蛋、烂菜叶子,甚至还有砖头,雨点般砸向那块金字招牌。
“哗啦!”
那块象征著荣耀的“诚信企业”铜牌,被人一砖头砸了下来。
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林家别墅。
富丽堂皇的客厅里,此刻却像是个垃圾场。
“砰!”
一只明成化年的青花瓷瓶,被狠狠砸在墙上。
价值三十万。
碎了一地。
“混蛋!婊子!都是一群白眼狼!”
林枫披头散发,双眼通红,像是一头疯了的公牛。
他手里握著高尔夫球杆,疯狂地砸著视线所及的一切东西。
电视、古董、红酒柜
稀里哗啦。
红酒流了一地,像血。
“沈冰那个臭婊子!她怎么敢!”
“还有报社的主编!收了老子那么多钱,居然敢发这种稿子!”
“我要弄死他们!全部弄死!”
林枫咆哮著,挥舞著球杆。
几个保镖缩在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
现在的林大少,已经失心疯了。
“少少爷”
管家颤颤巍巍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正在震动的手机。
“谁的电话?挂了!老子谁也不见!”
林枫吼道。
“是是建行刘行长的。”
管家都要哭了。
“他说,如果今天下午三点前不追加保证金,就要就要强制平仓了。”
“平仓?”
林枫愣住了。
手里的球杆“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平仓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那是林家的命根子。
一旦平仓,他爹质押的那百分之四十股份,就全没了。
林家,彻底完了。
“不不能平仓”
林枫慌了,手脚冰凉。
他扑过去抢过手机,声音带着哭腔:
“刘叔叔!我是小枫啊!您宽限两天”
“嘟——嘟——”
电话挂断了。
再打过去,关机。
“操!”
林枫把手机狠狠摔在地上,屏幕粉碎。
“墙倒众人推这帮势利眼!”
他瘫坐在满是碎瓷片的地上,双手抓着头发。
绝望。
从未有过的绝望。
就在昨天,他还在想着怎么玩死李青云。
怎么让那个土匪儿子跪在地上叫爷爷。
可仅仅过了一夜。
猎人和猎物的角色,彻底反转。
那个被他视作蝼蚁的李青云,反手一巴掌,把他从云端扇进了地狱。
“李青云”
林枫咬著牙,眼里流出血泪。
“你好狠。”
与此同时。
建成运输公司,董事长办公室。
这里的气氛,和林家截然不同。
“哈哈哈!爽!太他妈爽了!”
李建成拍著大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指著电视上鼎盛集团被围攻的画面,那股子憋屈气一扫而空。
“儿子!你看林家那狼狈样!”
“这就是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李青云坐在沙发上,正在签一份文件。
相比于父亲的狂喜,他冷静得像个局外人。
“爸,别光顾著乐。”
“趁他病,要他命。”
李青云放下钢笔,把签好的文件递给旁边的赵山河。
“山鸡叔,去办事吧。”
赵山河接过文件,手都在抖。
那是《资产转让协议》。
标的物:鼎盛物流名下的三十辆重卡,以及城南那条黄金货运线。
转让价格:三百万。
“少爷这这能行吗?”
赵山河咽了口唾沫。
“那条线光每年的流水就有五百万,那些车加起来也值两百多万。”
“咱们三百万就想吞下来?”
“这也太黑了吧?”
李青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黑?”
“山鸡叔,你要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林家现在缺的是什么?是现金。”
“是救命的钱。”
“银行断贷,供应商逼债,股票爆仓。”
“他林枫现在就是个溺水的人。”
“别说三百万,就算我给三十万,只要是现钱,他都得跪着卖给我。”
李青云抿了一口茶,眼神冷漠。
“去吧。”
“告诉林枫,这是我给他的‘友情价’。”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如果他不卖,明天我就出两百万。”
赵山河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斯文,俊秀,笑起来人畜无害。
但那颗心,比那帮放高利贷的还狠。
“好嘞!我这就去!”
赵山河兴奋地敬了个礼,转身跑了。
这就是痛打落水狗。
谁不喜欢?
李建成看着儿子,竖起了大拇指。
“儿子,你真是个天才。”
“不费一兵一卒,就把林家的家底给掏空了。”
“这就是你说的商战?”
“算是吧。”
李青云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
风雨欲来。
虽然赢了一局,但他心里并没有太多喜悦。
太顺利了。
顺利得有点不真实。
林枫是个草包,这一点他早就知道。
但林家能屹立临海二十年不倒,靠的可不是林枫这个败家子。
而是那个人。
林啸天。
那个真正的心狠手辣、老谋深算的枭雄。
“爸。”
李青云突然开口。
“最近让兄弟们都警醒点。”
“这事儿,没那么容易结束。”
李建成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怕啥?林家都这样了,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林枫那小子估计现在都在找绳子上吊了!”
话音未落。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雷声。
“轰隆——”
闪电划破长空,照亮了李青云略显凝重的脸。
林家别墅门口。
大雨倾盆而下。
那些讨债的人群被大雨浇散了不少,只剩下几个不死心的还蹲在屋檐下。
一辆黑色的奥迪a6,缓缓驶来。
车身漆黑,挂著雨珠。
那是权力的象征。
在这个年代,能挂这种牌照的车,车里坐的人,绝对通天。
车子停在别墅大门口。
车窗缓缓降下。
露出一张略显苍老,但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脸。
林啸天。
他回来了。
没有愤怒,没有咆哮。
他只是静静地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还有那个被砸烂的“林府”牌匾。
眼神平静得可怕。
“老爷。”
管家撑著伞跑出来,浑身湿透,哭得像个孩子。
“您可算回来了少爷他他快疯了”
林啸天推开车门,下了车。
皮鞋踩在积水里,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他整理了一下中山装的领口,抬头看了一眼二楼那个亮着灯的房间。
那里,林枫还在歇斯底里地砸东西。
“慌什么。”
林啸天的声音很低,很沉。
却穿透了漫天的雨幕。
“天还没塌呢。”
他接过管家手里的伞,一步一步走进别墅。
背影佝偻,却像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告诉那些讨债的。”
“让他们滚。”
“明天早上,钱会一分不少地打到他们账上。”
管家愣住了:“老爷,咱们哪还有钱啊”
林啸天停下脚步。
侧过头,那双鹰眼里闪过一道寒光。
“谁说我们要用自己的钱?”
“李家吃了我们多少。”
“我就让他们”
“连本带利,全都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