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建成运输公司,彻底变了天。
空气里的烟味淡了,那群整天只知道吹牛打屁的老油条也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几个刚招进来的大学生正抱着文件夹步履匆匆。
张承安进去了。
经济犯罪数额巨大,起步十五年。
那些拿着遣散费滚蛋的老混混们虽然骂骂咧咧但在陆远带着警队“例行检查”了一次公司后,全都闭了嘴。
李建成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鼻梁上架著一副老花镜,正在艰难地看着财务报表。
他现在的感觉,比当年一个人砍翻三条街还要累。
“妈的这字儿怎么跟蚂蚁似的,到处乱爬?”
李建成摘下眼镜,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儿子,要不这董事长还是你来当吧?我还是去车队管车比较实在。”
坐在沙发上的李青云翻过一页书,头也不抬。
“爸,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你现在是临海市知名企业家,以后是要上电视的。”
“总不能到时候记者问你公司战略,你跟人家聊怎么用钢管打人最疼吧?”
李建成老脸一红,嘟囔道:
“那有啥不能聊的…也是门手艺。”
就在这时。
“砰!”
办公室的大门被人猛地撞开。
赵山河气喘吁吁地冲进来,那一身新买的保安制服都被汗湿透了。
脸色煞白。
“大…大哥!少爷!”
“出事了!”
李建成眉头一皱,那是多年江湖生涯养成的杀气。
“慌什么!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
“咋了?谁来砸场子了?”
赵山河咽了口唾沫,指著窗外:
“不是砸场子…是是碰瓷!”
“城西那个碎石场,出大事了!”
城西碎石场。
那是李青云用从林枫那儿坑来的三百万,刚盘下来的一个项目。
位置就在那个烂尾楼盘旁边。
这是李青云布局房地产的第一步棋,至关重要。
“说清楚。”
李青云合上书,站起身。
语气平稳,瞬间成了主心骨。
“刚才工地上正在挖地基,突然冲出来一群老头老太。”
赵山河急得直跺脚。
“二话不说就往挖掘机底下躺啊!”
“非说是我们的车撞了人,还说我们暴力拆迁把他们家祖坟给刨了!”
“现在工地上全乱套了!”
“而且…”
赵山河顿了顿,咬牙切齿道:
“而且不知从哪冒出来一大堆记者,长枪短炮的对着咱们的人就拍。”
“标题我都听见了什么‘黑心开发商草菅人命’,‘黑恶势力强拆民宅’!”
“这特么就是屎盆子往头上扣啊!”
“啪!”
李建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乱跳。
“反了天了!”
“那块地是荒地!哪来的祖坟?”
“这帮老不死的,想钱想疯了?”
“山鸡!带人过去!我看谁敢在那儿撒野!全给我扔出去!”
“慢著。”
李青云一声低喝。
拦住了正要转身摇人的赵山河。
“爸,你那套又来了。”
李青云走到窗前,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
阳光正好,但阴影里藏着污垢。
“一群七老八十的老头老太,往那一躺。
“你敢动他们一下?”
“只要手指头碰著一点,那就是殴打老人那就是暴力拆迁。”
“到时候那些记者一报道咱们公司刚洗白的名声,瞬间就臭了。”
“这叫舆论杀人。”
李建成憋得脸通红,拳头捏得咯咯响。
“那咋办?就让他们在那儿躺着?那工地还要不要干了?”
“一天不开工,那都是钱啊!”
李青云眯起眼,镜片后闪过一道寒光。
“这么专业的碰瓷团队,还配了媒体一条龙服务。”
“爸,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李建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牙齿咬得咯咯响:
“林家!”
“一定是林枫那个小王八蛋!”
话音未落。
李青云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李青云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顺手开了免提。
“喂?”
听筒里,传来一个阴测测的笑声。
像是一条躲在暗处的毒蛇。
“李少,别来无恙啊。”
是林枫。
声音里透著一股大仇得报的快意,还有一丝变态的兴奋。
“听说你们城西的工地出事了?”
“哎呀,这年头搞房地产不容易啊一不小心就容易惹上官司。”
“特别是你们这种…底子不干净的公司。”
李青云面无表情,手指轻轻敲击著桌面。
“林少消息挺灵通啊。”
“刚发生的事,你就知道了?”
“呵呵。”
林枫冷笑。
“李青云,那三百万花得舒服吗?”
“你真以为拿个破录音笔,就能骑在我头上拉屎?”
“我告诉你,这只是个开始。”
“我会让全临海市的人都知道,你们李家就是一群流氓、土匪、吸血鬼!”
“我要让你的工地停工,让你的资金链断裂让你身败名裂!”
“我要让你跪着把那三百万吐出来,再磕三个响头叫爷爷!”
电话那头,林枫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李家父子跪地求饶的画面。
李建成气得浑身发抖,抓起烟灰缸就要砸手机。
被李青云按住了。
李青云对着话筒,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没有愤怒,没有恐惧。
只有一种淡淡的…
嘲讽。
“林少。”
“这就是你的手段?”
“找几个大爷大妈演戏,再找几个收红包的记者写黑稿?”
“太低端了。”
“真的。”
李青云叹了口气,语气里充满了失望。
“我还以为你能有什么高明的招数。”
“原来还是这种下三滥的把戏。”
“你——!”
林枫被噎得一窒,随即恼羞成怒。
“少他妈嘴硬!”
“老子这招虽然烂,但管用!”
“现在记者就在现场,马上就要上晚报头条!”
“你就等着警察上门查封你的公司吧!”
“嘟——嘟——”
林枫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赵山河急得满头大汗:“少爷,这下咋整?那帮记者笔杆子杀人啊!”
“要是真上了报纸,咱们这‘良心企业’的牌坊还没立起来就倒了!”
李建成也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
“妈的,实在不行我去找林啸天谈谈!”
“祸不及家人,这小兔崽子太阴损了!”
“不用。”
李青云收起手机,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领。
他转身,看向窗外。
眼神冷冽如刀。
“玩舆论战?”
“在2000年跟我玩这个?”
“他林枫连给我也提鞋都不配。”
李青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那种斯文败类的气质,再次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山鸡叔。”
“备车。”
“去现场。”
赵山河一愣:“去现场?咱去干啥?跟那帮老头老太讲道理?”
“讲道理?”
李青云摇摇头,拿起挂在衣架上的风衣披在身上。
“跟流氓讲道理,那是书呆子干的事。”
“跟记者讲道理,那是冤大头干的事。”
他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
回头。
镜片后的目光闪烁著智慧(阴险)的光芒。
“对了。”
“给陆远打个电话。”
“告诉他,我有送他一份大礼。”
“让他带上警队的人务必全副武装,警笛拉响。”
“来城西碎石场。”
赵山河懵了:“叫警察?咱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那些人可都是在指控咱们暴力拆迁啊!”
李建成也愣住了,这操作他看不懂。
哪有黑社会遇事主动报警的?
李青云推了推眼镜,笑容灿烂得让人心里发毛。
“自投罗网?”
“不。”
“这叫…”
“请君入瓮。”
“林少既然搭好了戏台咱们不唱一出好戏,岂不是对不起他的‘良苦用心’?”
“走吧。”
“让全临海市的人都看看。”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
“黑心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