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教学楼的玻璃窗，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武禅将最后一本厚重的专业课本塞进帆布书包，金属拉链合拢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打破了教室后排的宁静。他起身时动作沉稳，肩膀微沉又自然挺直，带着一种与周遭喧闹格格不入的沉静——方才课间那几个寻衅滋事的男生被他三两下制服的场景还在同学们脑中回放，有人偷偷用余光打量他，眼神里藏着好奇与几分怯意，却没人敢主动上前搭话。
武禅对此毫无察觉，他只想着尽快去图书馆。穿越到这个名为“现代社会”的世界已经三天，原主的记忆零散破碎，除了知道自己是这所“江城大学”的转学生，其余关于生活、社交的常识几乎一片空白。他需要从书里找答案，弄明白“手机”“网络”“银行卡”这些频繁出现在耳边的词汇究竟是什么，更要搞清楚如何在这个没有道观、没有晨钟暮鼓的地方生存下去。
就在他迈开脚步，准备走出教室后门时，一个急促的身影突然从斜后方窜了过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活力，稳稳地停在他面前。
“同学！等一下！”
武禅抬眼望去，只见眼前的男生个子与自己相仿，穿着一件印着卡通图案的白色t恤，牛仔裤膝盖处有刻意做旧的破洞，头发打理得蓬松柔软，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与兴奋，像只发现了新奇事物的小太阳。男生手里还攥着半瓶没喝完的冰可乐，瓶身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在地面晕开小小的湿痕。
“你刚才那几下也太帅了吧！”男生凑近了些，声音里满是崇拜，“就是收拾那几个找茬的家伙时，你那招反手扣腕，还有往后退的步子，简直绝了！我叫林羽，林业的林，羽毛的羽，能跟你交个朋友吗？”
林羽说着，还热情地伸出了右手，手掌朝上，五指微微张开，这是现代社会表示友好的手势——武禅从原主残留的记忆碎片里捕捉到这个信息，微微愣了一下。他看着眼前这只干净的手，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与自己掌心那些因常年握剑、练拳留下的薄茧截然不同。
武禅心中快速思索：这几天他刻意避开人群，就是怕暴露自己的异常，可眼前这个叫林羽的男生，不仅没被自己方才的“身手”吓到，反而主动靠近。拒绝似乎会显得太过刻意，反而引人怀疑；答应下来，或许能借着这个“朋友”，更快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
几秒钟后，武禅轻轻握住了林羽的手，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凉意，他的声音平静无波：“我叫武禅。”
“武禅？”林羽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睛亮了亮，“这名字听起来好有江湖气啊！跟你刚才的身手太配了！”他收回手，自然地走到武禅身边，与他并肩朝着教学楼外走去，“你这是要去图书馆吧？正好我也没事，陪你一起去，顺便给你讲讲咱们学校的情况，省得你转校过来不熟悉路。”
不等武禅回应，林羽就打开了话匣子，像只停不下来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说起了学校的趣事：“咱们江城大学最有名的就是图书馆，里面藏书超百万册，还有很多电子资源，不过想抢靠窗的位置得早点来；食堂三楼的糖醋排骨巨好吃，就是每天中午都要排队；还有校门口那家奶茶店，他们家的杨枝甘露加双倍西柚，喝一口能爽到飞起……”
林羽说得眉飞色舞，偶尔还会停下来问武禅一句“你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平时喜欢待在宿舍还是去自习室”，武禅大多时候只是点头或摇头，偶尔回应一两个字“还好”“都行”。可即便如此，林羽也丝毫没有觉得尴尬，反而越说越起劲，只是说着说着，他心里渐渐升起一丝异样——武禅的反应太淡了，淡得不像一个刚转校来、对新环境应该充满好奇的学生。
走出教学楼，午后的阳光变得更暖，微风带着香樟树的清香吹过，路边的长椅上坐着几对情侣，低声说着悄悄话。林羽偷偷打量身边的武禅，目光先落在他的衣服上：武禅穿的是一件深灰色的长袖衬衫，布料看起来有些粗糙，款式是最简单的翻领设计，袖口磨出了淡淡的毛边，显然已经穿了很久；下身是一条黑色的长裤，裤脚平整地盖住鞋面，没有任何潮流元素，倒像是几十年前的款式。
“这衣服……怎么看都像是我爸年轻时穿的风格啊。”林羽心里嘀咕，视线又移到武禅的脚上——一双黑色的布鞋，鞋面上绣着简单的云纹，鞋底是厚厚的千层底，走起路来没有一点声响。再看武禅的步伐，更是奇特：他每一步落下都格外沉稳，脚掌先着地，接着是脚跟，重心转移时身体几乎没有晃动，步幅均匀得像用尺子量过，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不像其他学生走路时要么低头看手机，要么蹦蹦跳跳，随意又散漫。
林羽的好奇心像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漾开层层涟漪，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武禅，你是哪个系的呀？我是计算机系的，大二。我在学校待了快两年了，从没见过你，你是不是刚转过来没多久？”
武禅听到问题，脚步微顿，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系别”的具体信息，只模糊记得是“文科类”，他怕说错了露出破绽，只能含糊地回答：“嗯，刚转过来不到一周，对学校的院系分布还不太熟悉。”
“难怪！”林羽恍然大悟，又追着问，“那你老家是哪儿的呀？我听你说话口音挺特别的，不是咱们江城本地的吧？还有你这走路姿势，真的太有特点了，感觉跟练过什么似的。”
这话让武禅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好。他自幼在清风观长大，观里的师父从未提过“老家”“籍贯”这些概念，他甚至不知道清风观属于这个世界的哪个省份、哪个城市。若是随便说一个地名，万一林羽追问细节，自己肯定露馅。
武禅放慢脚步，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书包带，斟酌着说道：“我老家在很偏远的山区，交通不太方便，名字也很拗口，说了估计你也没听过。”他刻意避开了“省份”“城市”这些具体信息，只强调“偏远”，希望能堵住林羽的追问。
林羽果然没再追问老家的事，但好奇心却丝毫未减，反而转移到了更让他感兴趣的话题上：“那你刚才对付那几个家伙的身手，肯定是练过功夫吧？是不是传统武术？就像电视里演的那种，能飞檐走壁、以一敌十的？”
提到“功夫”，武禅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清风观的武学传承虽不是什么绝世武功，但也算是正统的传统武术，讲究“以柔克刚”“借力打力”，方才对付那几个男生，不过是用了最基础的擒拿手法。他微微一笑，语气平淡：“只是略懂一些拳脚功夫，小时候跟着家里长辈学的，用来强身健体而已，没电视里那么厉害。”
“强身健体也很牛啊！”林羽眼睛瞪得溜圆，一脸向往，“我小时候也想学武术，结果我妈说会耽误学习，非要让我去学钢琴，到现在我也就会弹个《小星星》。对了，你学的是哪种传统武术啊？太极？咏春？还是少林功夫？”
武禅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怕说多了出错，只是含糊地点了点头：“算是传统武术的一种，具体的我也说不太清楚，都是长辈教什么我就学什么。”
林羽还想再问，两人刚好走到了学校的宣传栏前。宣传栏是一面巨大的玻璃墙，贴满了五颜六色的海报，有的印着“街舞社招新”的酷炫照片，有的写着“学术讲座：人工智能与未来生活”的详细信息，还有的是“校园歌手大赛”“志愿者招募”的通知，密密麻麻，看得人眼花缭乱。
林羽立刻被这些海报吸引，拉着武禅停了下来，兴致勃勃地指着海报介绍：“武禅你看，这是咱们学校的街舞社，他们上周在体育馆办了表演，有个男生跳breakg，托马斯全旋能转八圈，全场都疯了！还有这个学术讲座，下个月中旬举办，邀请了好几位清华、北大的教授，讲人工智能怎么改变生活，听说还能提问互动，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听啊？”
武禅顺着林羽的手指看向海报，眼睛微微眯起。海报上的文字大多认识，可组合在一起，却让他一头雾水。“街舞社”是什么？“breakg”“托马斯全旋”又是指什么？“人工智能”听起来像是某种高深的术法，可为什么会和“生活”联系在一起？他盯着海报上那些穿着奇怪服装、做出夸张动作的照片，眉头紧锁，努力从原主的记忆里搜寻相关信息，却只找到一片空白。
林羽讲得口干舌燥，转头却看到武禅一脸迷茫，眼神里满是困惑，像是在看什么完全陌生的东西。他心里咯噔一下，试探着问道：“武禅，你……不会连街舞和学术讲座都没听说过吧？”
这话让武禅有些尴尬，他能感觉到林羽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惊讶和疑惑。他只能如实回答，声音放低了些：“我之前生活的地方比较封闭，没接触过这些，所以不太了解。”
“封闭？”林羽更惊讶了，“再封闭也不至于连学术讲座都没听过吧？咱们上学的时候，学校不都经常组织听讲座吗？还有街舞，现在网上到处都是街舞视频，你平时不看手机吗？”
武禅的脸颊微微发烫，只能沉默着避开林羽的目光。他总不能说，自己不仅没看过街舞视频，连“手机”怎么用都不知道吧？
两人继续往前走，拐进了一条通往图书馆的小道。小道两旁种满了梧桐树，枝叶繁茂，将阳光遮得严严实实，只漏下零星的光斑。草丛里传来“吱吱”的虫鸣声，清脆悦耳，不远处的操场上，还能听到同学们打篮球的呐喊声、跑步的脚步声，以及偶尔传来的笑声，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幅鲜活的校园图景。
武禅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清新和淡淡的花香，还有阳光晒过树叶的暖意，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又让他莫名地感到惬意。他在清风观时，周围只有山林、道观和师父，从未有过如此热闹、充满烟火气的环境。
可这份惬意没持续多久，就被林羽的又一个问题打破了。
“对了武禅，”林羽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后晃了晃，“咱们加个好友吧，以后有什么事也好联系。你平时用什么社交软件？微信还是qq？我加你。”
武禅的目光落在林羽手里的黑色方块上——这就是“手机”。原主的记忆里有这个东西，却没有任何关于“怎么用”的信息。他看着林羽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心里一片茫然，只能硬着头皮问道：“社交软件？那是什么？”
林羽的手指猛地顿住，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瞪大了眼睛看着武禅：“你没开玩笑吧？社交软件就是用来聊天、加好友、发动态的啊！比如微信，你可以跟朋友发消息、打电话、视频；qq还能传文件、建群聊。你难道从来没用过这些？”
武禅的耳朵微微泛红，他能感觉到林羽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只能找了个借口：“我之前的手机不小心摔坏了，还没来得及买新的，所以这些软件都没怎么用过，也不太了解。”
“原来是这样！”林羽恍然大悟，心里的疑惑稍微减轻了些，“那你赶紧买个新手机啊，现在没手机太不方便了，吃饭、买东西都要用手机付款，连进图书馆都要刷手机二维码。对了，你要是不知道买什么手机，我可以帮你推荐，我对手机可了解了！”
“好，谢谢。”武禅低声道谢，心里却更加焦虑。他不仅不知道买什么手机，还不知道“付款”“二维码”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看来，去图书馆查资料的事情，刻不容缓。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小道尽头隐约能看到图书馆的轮廓。林羽突然拍了拍脑袋，说道：“差点忘了！过几天学校要举办运动会，就在下周六，全校都参加，有跑步、跳远、跳高、铅球这些项目，还有接力赛、拔河之类的集体项目。你身手这么好，要不要报名参加？肯定能拿奖！拿了奖还有证书和奖金呢，虽然不多，但也是荣誉啊！”
“运动会？”武禅愣住了，这个词他从未听过，“那是什么？”
林羽停下脚步，耐心地解释：“就是学校组织的体育比赛啊，每个班级、每个学院都会派代表参加，大家一起比赛，看谁跑得最快、跳得最远。到时候操场上会挂满彩旗，还有啦啦队加油，可热闹了！参加比赛还能为班级争光，要是拿了名次，学院还会给加分呢。”
武禅仔细听着，脑子里快速分析：运动会听起来是一个公开的集体活动，能接触到更多学生，也能更直观地了解现代校园的生活方式。而且，跑步、跳远这些项目，对他来说并不算难——在清风观时，他每天都要晨跑、练轻功，体力和爆发力都远超常人。或许，这是一个融入新环境的好机会。
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听起来挺有意思的，我考虑一下，要是确定参加，再告诉你。”
“好啊！”林羽立刻笑了起来，“要是你参加，我肯定去给你加油！到时候我给你带水和毛巾，保证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图书馆前。
这是一座宏伟的现代化建筑，主体是白色的，外墙用了大面积的玻璃，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像一座矗立在校园里的水晶宫。图书馆共有八层，每层都有不同的功能区，门口的广场上摆放着几座抽象的雕塑，周围种满了绿植，看起来既庄重又充满生机。
林羽指着图书馆，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到啦！这就是咱们学校的图书馆，在全省高校里都排得上号！里面藏书特别丰富，从古代的线装书到最新的外文期刊都有，还有很多电子阅览室和自习室。你想查什么资料，只要在一楼的查询机上输入关键词，就能找到书的位置，特别方便。”
武禅抬起头，目光从图书馆的顶层缓缓移到底层，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期待。这座建筑里藏着的，不仅仅是书籍，更是他了解这个陌生世界的钥匙。他迫切地想要走进去，翻开那些书页，填补自己脑海里的空白，弄明白“现代社会”的运转规则，弄明白自己该如何在这个世界立足。
“谢谢你带我过来。”武禅转头对林羽说，语气里多了几分真诚。若不是林羽主动搭话，他恐怕还要花更多时间才能找到图书馆，甚至可能因为不熟悉环境而闹出笑话。
“客气什么！咱们都是朋友了！”林羽摆摆手，笑着说，“我先不进去了，我约了室友去打球。你要是在里面找不到书，或者有其他问题，就给我打电话——对了，你还没手机，那等你买了手机，加了我的微信，再跟我联系吧。”
武禅点了点头：“好。”
林羽又叮嘱了几句“图书馆里要保持安静”“借书要带学生证”，才转身朝着操场的方向跑去，跑了几步还回头朝武禅挥了挥手：“记得考虑运动会的事啊！”
武禅看着林羽的背影消失在小道尽头，才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朝着图书馆的大门走去。
走进图书馆，一股凉爽的冷气扑面而来，与外面的温热形成鲜明对比。馆内异常安静，只能听到轻微的脚步声、翻书声，以及偶尔传来的打印机工作的声音。大厅里摆放着几张长条桌，几位同学正坐在那里低头看书，神情专注。
武禅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自己的脚步声打破这份宁静。他看到大厅左侧有一排查询机，几位同学正对着屏幕操作，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过去，而是先沿着大厅的走廊慢慢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走廊的墙壁上挂着图书馆的布局图，清晰地标注了每层的功能区：一楼是大厅、查询区和自助借还区；二楼是文学类书籍区；三楼是历史、哲学类书籍区；四楼是经济、法律类书籍区；五楼是科学技术类书籍区；六楼是外文书籍区；七楼是电子阅览室；八楼是特藏区和学术报告厅。
武禅的目光停留在“四楼：经济、法律类书籍区”上，心中有了方向。他现在最需要了解的，就是现代社会的经济规则和法律常识——比如“钱”是如何流通的，“工作”是如何获得的，哪些行为是被允许的，哪些行为是被禁止的。这些基础知识，是他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