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绿色荧光并非光源本身,而是生长在管壁苔藓上的某种真菌类生物发出的冷光。它们一簇簇附着在滑腻的深色苔藓间,形似微小的、倒悬的灯笼,光芒幽暗却稳定,足以照亮管道内粗糙的轮廓。
林婉借着这晦暗的光线,艰难地将陈默的身体从淤泥中拖出,靠在相对干燥的一侧管壁。她的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精神力枯竭带来的空虚感如同一个黑洞,不断吞噬着她的意志。鼻腔里充斥的混合气味——霉烂、淤泥的土腥、以及那股若有若无的甜腻腐败消毒水味——让她阵阵作呕。
必须离开这里。沈岩争取到的时间不会太多。爆炸的动静和规则残留,就像黑暗中的烽火,可能吸引来更麻烦的东西。
她再次尝试凝聚规则共鸣,试图探查管道前方的状况,或者感知沈岩是否在附近。但意识刚刚探出,就如同触碰到了烧红的烙铁,剧痛让她闷哼一声,眼前发黑,差点晕厥。共鸣能力严重受损,短期内无法使用了。
只能依靠最基本的感官和直觉。
林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倾听、观察。水滴声来自管道深处,规律而空洞。那种细微的窸窣爬行声依然存在,似乎遍布四周的苔藓和淤泥之下,但并未靠近。暂时没有察觉到明显的威胁气息。
她检查了一下陈默的状态。呼吸微弱但平稳,脉搏迟缓但有力了些许,不像之前那样随时可能断绝。最明显的变化是体温——不再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而是回升到了接近常温,只是皮肤表面依旧冰凉。他右臂伤口处的绷带(沈岩之前简单处理过)已经被泥水浸透,需要尽快更换,但好在没有新鲜血迹渗出。他依旧昏迷,眉头紧锁,仿佛在沉睡中依旧与某种痛苦搏斗。
林婉从自己破损的外套上撕下相对干净的布条,小心翼翼地为陈默更换了手臂上的包扎。触碰到他皮肤时,她能感觉到那层“冻结”的僵硬感似乎减轻了,肌肉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弹性。沈岩的冒险治疗和最后的爆炸冲击,似乎真的撼动了那坚固的“冻土”,哪怕只是表层。
但这也意味着,陈默体内被暂时“冻结”的混乱规则冲突,可能也会随之逐渐“活化”。没有后续的治疗和引导,这种“解冻”未必是好事。
没有时间深思。林婉从腰间(装备包在爆炸中丢失了大半,仅剩贴身小包)摸出最后一点压缩口粮,就着管壁上凝结的、勉强可以饮用的冰冷水珠吞咽下去,补充一点体力。然后,她咬咬牙,将陈默的一只手臂架在自己脖子上,用未受伤的左手支撑着他大部分体重,开始沿着管道,向着暗绿色荧光更密集、似乎也是空气略微流动的方向,踉跄前行。
管道并非笔直,时有弯曲和岔路。林婉尽量选择相对宽阔、荧光较多、脚下淤泥不那么深的方向。每一步都异常艰难。陈默的重量、自身的伤痛、精神上的疲惫,以及脚下湿滑粘稠的淤泥,让前进的速度慢如蜗牛。幽暗的环境,未知的前路,还有身后可能随时出现的追兵,如同无形的重担压在她的心头。
走了大约半小时(她的时间感已经模糊),管道开始出现明显的变化。工业锈蚀痕迹减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多人工开凿和加固的痕迹——粗糙但规整的岩石表面,镶嵌着早已失去能量、锈蚀严重的金属支撑框架和管线。脚下的淤泥逐渐变薄,露出了凹凸不平的、铺着破碎石板的地面。空气中的甜腻腐败消毒水气味变得更加明显,几乎盖过了霉味。
这里不像纯粹的通风管道或下水道,更像是一条废弃的地下通道或隧道,而且是镜廊建筑群中更早期或更核心的区域。
荧光真菌也变得更加茂盛,它们甚至开始形成更大片的“光毯”,照亮了前方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似乎是一个小型的岔路口或连接厅。
厅大约有十几平米,连接着四条不同方向的通道(包括林婉来的那条)。厅中央有一个干涸的、积满灰尘和碎石的圆形池子,可能是昔日的蓄水池或排水口。墙壁上依稀可见剥落的油漆和模糊的标识符号,风格古老,与δ实验场那些相对“现代”的标识不同。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正对林婉进入方向的那面墙壁上,镶嵌着一块半人高的、蒙着厚厚灰尘的金属铭牌。铭牌边缘有精美的花纹装饰,但中央的文字已经大部分锈蚀剥落,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个残缺的词汇:
楚航项目组!又是这个名字!而且“生态维持”、“静默协议”这些词汇,与δ实验场的“静默场”似乎存在关联。
林婉心中一动,想走近细看。出一步,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硬中带软、一触即碎的东西。
咔嚓。
一声轻微但清晰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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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低头看去,只见脚下破碎石板缝隙的灰尘中,被她踩碎的,是几颗指甲盖大小、椭圆形、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的灰白色硬壳。像是某种大型昆虫的卵,或者……真菌的孢子囊?
林婉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但已经吸入了一丝。淡淡的、类似陈旧书籍和甜杏仁混合的怪异气味。
没有立刻的不适感。但林婉心中警铃大作。在镜廊这种地方,任何未知的物质都可能是致命的。
她加快脚步,想尽快穿过这个连接厅,选择一条通道离开。但就在她即将走到对面那条看似最平整的通道口时——
嗡……
紧接着,林婉看到,墙壁上、天花板上、甚至地面缝隙里,那些原本安静散发着暗绿色冷光的真菌,其光芒开始同步闪烁、明灭!节奏与那低频振动声完全一致!
这不是自然现象!这些荧光真菌,似乎能对某种特定的振动或规则波动产生群体响应!
而她踩碎孢子囊、吸入粉末……很可能就是触发这种响应的“钥匙”或“信号”!
林婉暗叫不好,顾不上仔细选择,拖着陈默就冲向最近的一条通道——左侧那条相对狭窄、但荧光真菌似乎较少、振动声也略弱的通道。
然而,她的动作还是慢了半拍。
连接厅地面和墙壁的灰尘、碎石,在那持续的振动下,开始无风自动,簌簌滑落。骨悚然的是,灰尘之下,露出了更多灰白色的、完整或破裂的孢子囊,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连接厅的地面,甚至延伸到几条通道的入口附近!
它们仿佛沉睡了无数岁月,此刻被“唤醒”了!
咔…咔嚓…咔嚓嚓……
细密的碎裂声接连响起,如同爆豆!成千上万的孢子囊在振动中同时破裂!海量的淡灰色粉末如同烟雾般升腾而起,瞬间弥漫了整个连接厅,并向几条通道内扩散!
林婉已经冲进了左侧通道,但粉末烟雾如同有生命般紧随其后!通道内同样生长着荧光真菌,此刻也全部开始疯狂闪烁,将弥漫的粉末烟雾映照得一片迷蒙诡异!
必须尽快脱离这片区域!林婉捂住口鼻,拼命向前奔跑,肺部因为剧烈运动和屏息传来火辣辣的痛楚。陈默的身体变得异常沉重。
通道并非直路,很快出现了弯道。就在拐过第二个弯时,林婉猛地刹住了脚步!
此路不通!
林婉立刻转身,想退回岔路选择其他方向。但来时的通道口,也已经被迅速蔓延过来的淡灰色粉末烟雾笼罩,烟雾中,荧光疯狂闪烁,隐约可见更多的菌丝正从墙壁和天花板生长出来,试图封堵退路!
他们被堵在了这段不足三十米的通道段落里!
而随着吸入的粉末增多(尽管极力屏息,还是不可避免),林婉开始感到异样。
首先是视觉。的荧光和飘散的粉末,似乎开始扭曲、旋转,形成模糊的光晕和漩涡。接着是听觉。振动声逐渐变调,仿佛融入了无数细微的、意义不明的窃窃私语,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干扰着她的思维。
最严重的是身体感觉。麻木的、仿佛肢体不属于自己的疏离感,从四肢末端开始向上蔓延。底不受控制地泛起各种混乱的情绪碎片——莫名的恐慌、深切的悲伤、一丝扭曲的愉悦、还有强烈的困意……
林婉知道自己中毒了,而且毒素正在快速生效。她的意识开始变得迟钝,身体越发不听使唤,拖着陈默的手臂也越来越无力。陈默的身体滑落,靠坐在墙边。
“不……能……睡……”林婉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痛带来短暂的清醒。她背靠着墙壁,大口喘息,目光急速扫视着这段绝境通道。
荧光闪烁,粉末弥漫,菌丝滋长,低语回响……这里就像一个正在活过来的、真菌构成的陷阱消化道。
怎么办?共鸣无法使用,体力濒临耗尽,中毒加深,退路被封,前路被阻……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她的心脏。
就在她的视线因为毒素和疲惫而逐渐模糊时,她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通道侧壁,靠近地面的位置,有一块颜色与周围略有不同的石板。
石板表面覆盖的苔藓和灰尘似乎较薄,边缘隐约有人工开凿的矩形缝隙。,或者一个检修口!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麻木。林婉踉跄着扑到那块石板前,用尽最后的力气,手指抠进缝隙,拼命向外拉拽!
石板比她想象中沉重,而且似乎被内部的什么东西卡住了。她拉得手指出血,石板才仅仅移动了半分。
而此时,后方通道口,几根粗壮的灰白色菌丝已经如同触手般探了进来,朝着她和陈默的方向缓慢但坚定地蔓延!菌丝顶端分泌的暗黄色粘液滴落在地,腐蚀出细小坑洞。
“开……啊!!!”林婉发出嘶哑的低吼,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肩膀抵着石板,双脚猛蹬后面的墙壁!
嘎吱——!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石板终于被推开了一道足以容纳一人侧身挤入的缝隙!更加浓烈、但也更加陈腐的消毒水混合甜腻气味,从缝隙内汹涌而出!
没有时间犹豫了!林婉先奋力将昏迷的陈默从缝隙塞了进去,听到里面传来落地的闷响(似乎不高)。然后她自己蜷缩身体,忍着被粗糙边缘刮擦的疼痛,拼命向缝隙内挤去!
在她上半身刚刚挤入缝隙的瞬间,一根蔓延最快的菌丝触手,已经触及了她的脚踝!
林婉惊骇之下,用另一只脚猛蹬墙壁,借力全力向缝隙内一窜!
刺啦!裤脚被撕破,脚踝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但她整个人终于完全跌入了缝隙内部!
砰!她落地时没能站稳,摔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肩背剧痛。但她立刻翻身,用尽最后的力气,抵住内侧的石板边缘,死命将它往回推!
缝隙外,那根菌丝触手试图跟进,但被正在闭合的石板夹住!菌丝疯狂扭动,分泌更多腐蚀粘液,但石板的材质似乎异常坚硬,腐蚀效果甚微。
林婉咬着牙,将全身重量都压上!
咔嚓!
菌丝被硬生生夹断!一截断裂的、依旧微微抽搐的灰白色菌丝掉落在缝隙内侧的地面上,断口渗出暗黄色的液体。
砰!石板终于彻底合拢,将外界的荧光、粉末、菌丝和低语全部隔绝。只有极其微弱的振动声,还能透过厚重的石板隐约传来。
安全了……暂时。
林婉瘫倒在地,剧烈咳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那股浓烈的怪异气味。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飞速远离,毒素、疲惫、伤势、精神反噬,所有的一切同时爆发。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勉强转头,看向这个新的空间。
借助石板缝隙透入的极其微弱的、经过过滤的暗绿色荧光(可能是外面真菌的光透过石质),她隐约看到,这里似乎是一个小型的、封闭的储藏室或设备间。
大约只有五六平米。墙壁是粗糙的水泥,布满了裂纹和水渍。角落里堆着一些覆满灰尘的、看不清原貌的杂物。空气浑浊凝滞。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对面的墙壁上,固定着一排早已锈蚀损坏的金属柜。柜门半开着,里面似乎塞着一些陈旧的纸质文件夹和破损的仪器外壳。
在金属柜下方的地面上,散落着几页泛黄脆硬的纸张。
其中一页,恰好落在林婉手边不远。纸张的边缘卷曲,字迹模糊,但她还是勉强辨认出了抬头的一行字:
又是楚航!
林婉的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印入脑海的,是那页日志上,一个用红笔圈出的、触目惊心的词:
黑暗并非虚无。
林婉的意识在深沉的昏迷中漂浮,却无法得到真正的安宁。孢子毒素和精神干扰的残留,如同附骨之疽,在她失去防御的思维深处掀起了混乱的风暴。
她“看到”无数破碎、扭曲的画面,如同被打乱的拼图,混杂着尖叫、低语、仪器嗡鸣、还有某种庞大的、缓慢蠕动的阴影。这些并非她的记忆,更像是那些孢子粉末携带的、来自其源头(很可能是所谓的“特殊生态样本b-7α”规则信息残响与集体意识碎片。
她“听到”无数重叠的声音,有的充满痛苦与绝望,有的冰冷机械地重复着实验数据和指令,还有的……是一种黏稠的、充满饥渴的共鸣,仿佛亿万细微的生命在齐声呢喃,试图将她的意识拉入某个庞大的、混沌的“整体”。
精神寄生倾向……
这个词如同闪电,偶尔划破混乱的黑暗,带来一丝冰冷的警醒。但很快又被更多的碎片淹没。
在这片意识的混沌泥沼中,唯一相对清晰的“锚点”,是她自身残存的、对陈默安危的挂念,以及求生的本能。这两股微弱的意念,如同暴风雨中的灯塔微光,勉强维系着她没有被彻底吞噬或同化。
不知过去了多久。
可能只有几分钟,也可能是几个小时。
林婉感觉到,那些侵入的混乱碎片,似乎开始自发地重组、排列。不是消失,而是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与她自身疲惫不堪的精神力产生了某种病态的共鸣与融合。
仿佛那些孢子携带的信息,正在尝试以她的意识为“培养基”新构建某种残缺的“回响”。
剧痛从大脑深处传来,仿佛有根须在颅内生长。
“呃……”一声压抑的痛苦呻吟从她喉咙里溢出。
林婉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储藏室低矮、布满裂纹和水渍的天花板。暗绿色的微光从石板缝隙渗入,提供着仅有的照明。空气依旧浑浊,消毒水与甜腻腐败的气味浓得化不开。
她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僵硬,关节酸痛。但那种麻木和强烈的失控感减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过度的“清醒”及大脑深处持续不断的、细微的胀痛和嗡鸣。
她尝试动了动手指,还好,能控制。她慢慢坐起身,检查自己的身体。丝触碰的地方,留下了一圈细密的、如同针孔般的红点,周围皮肤微微红肿,有灼痛感,但没有进一步恶化的迹象。其他外伤多是擦伤和淤青。最严重的是精神力透支和中毒的后遗症——大脑的胀痛和耳鸣,以及视觉中偶尔会闪过不规则的色块或短暂的残影。
她看向陈默。他依旧靠在墙边昏迷,呼吸平稳,脸色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血色,但眉头紧锁,仿佛在梦境中经历着什么。他的规则状态……林婉尝试用最微弱的一丝感知去触碰,立刻被大脑的剧痛和混乱的干扰逼回。无法准确判断,但至少没有感觉到即时的崩解危机。
暂时安全。但危机远未解除。
林婉的目光落在那页散落的观察日志上。她爬过去,小心地捡起那张脆弱的纸页,凑到缝隙透光处仔细阅读。
字迹潦草,很多地方被污渍覆盖,但关键部分还能辨认:
林婉读完,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她踩碎的孢子囊,吸入的粉末……正是这危险的“样本b-7α”!而她刚才意识中的混乱风暴,就是“精神寄生”的初期症状!那些碎片正在她脑子里“安家”!
必须尽快清除或抑制它们!否则,她可能真的会逐渐被“同化”,变成那个群体意识场的一部分,或者产生扭曲的“回响人格”!
但如何清除?她没有专业的设备,精神力又严重受损,共鸣能力暂时瘫痪。沈岩不在身边。这里只是一个废弃的储藏室……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这个狭小的空间。金属柜、杂物堆……
或许……这里本身,就是当年处理或观察这个“样本”的配套设施之一?那个“静默协议”提到的规则抑制场,会不会在这里还有残留的设备或设置?
林婉挣扎着站起来,开始仔细检查这个储藏室。墙壁、地面、天花板,每一处角落都不放过。
很快,她有了发现。
在金属柜后面的墙壁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和蛛网。去灰尘,露出了墙壁表面蚀刻的、极其精细而复杂的规则纹路!纹路覆盖了大约一平米的面积,形成一个圆形的阵图,中心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已经黯淡无光的水晶状镶嵌物凹槽。
阵图的纹路风格,与她之前在δ实验场外围见过的某些抑制性符文有相似之处,但更加古老、复杂。静默协议抑制场的局部节点!
但水晶凹槽空着,意味着节点缺乏能量核心,无法激活。
林婉的心沉了一下。但她没有放弃,继续在储藏室内寻找。她翻动角落的杂物堆,里面大多是破损的玻璃器皿、锈蚀的工具、以及一些无法辨认的电子元件残骸。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她的手指碰到了一个冰冷、光滑、带有规则性刻痕的物体。
她将它从杂物深处挖了出来。
这形状、这大小、这接口……恰好与墙壁阵图中心的凹槽完美匹配!
林婉的心脏狂跳起来。她小心翼翼地擦去晶核表面的灰尘,走到墙壁阵图前,比对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将晶核对准凹槽,轻轻按了下去。
咔嗒。
一声轻响,严丝合缝。
晶核嵌入的瞬间,其内部那微弱的能量流光仿佛被引动,骤然明亮了一丝!紧接着,深蓝色的光芒如同水流般,从晶核中流出,沿着墙壁上蚀刻的规则纹路缓慢蔓延!
纹路一条接一条地被点亮,发出幽蓝的冷光。整个过程持续了十几秒,最终,整个圆形阵图都亮了起来!暗淡,远非全盛时期,但一种微弱却清晰的、带有“静默”、“隔离”、“净化”,以阵图为中心扩散开来,笼罩了整个储藏室!
林婉立刻感觉到不同!
储藏室内那股浓烈的甜腻腐败气味,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稀释了。空气中飘浮的灰尘(可能含有微量孢子残留)沉降速度明显加快。而她大脑中那持续的胀痛、耳鸣,以及混乱的视觉残影,在静默场覆盖全身的瞬间,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骤然减轻了大半!
那些侵入她意识的孢子信息碎片,仿佛遇到了克星,其活性被明显抑制,不再疯狂地试图重组和融合。虽然它们没有消失,依旧潜藏在意识深处,但暂时被“静默”了,无法再兴风作浪。
有效!这个静默抑制场虽然微弱,但足以保护她和陈默,暂时抵御孢子的精神寄生和外界孢子场的侵蚀!
林婉长出了一口气,靠着墙壁滑坐下来,感到一阵虚脱般的放松。绝境之中,总算找到了一线生机和暂时的庇护所。
她看向阵图中心那枚深蓝色晶核。光芒依旧微弱,且在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缓慢黯淡。它残留的能量,还能支撑这个抑制场运行多久?几个小时?几天?
不知道。但至少,他们获得了一段宝贵的休整和思考时间。
她需要利用这段时间,尽快恢复一点体力和精神力,处理伤口,同时仔细研究一下这个储藏室里还可能存在的线索——那些金属柜里的纸质文件,或许能提供更多关于楚航项目、关于这个b-7α样本、甚至关于镜廊其他区域的信息。
还有陈默。在静默场的保护下,他的状态会不会有新的变化?那些刚刚有所“松动”的混乱规则,在静默场的影响下,是会被进一步抑制,还是会产生其他反应?
林婉休息了片刻,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她先检查了陈默的情况,确认他生命体征稳定,然后在静默场范围内,用找到的一点相对干净的布和冷凝水,处理了自己和陈默身上的伤口。
做完这些,她走向那排锈蚀的金属柜,轻轻拉开了那个半开的柜门。
灰尘扬起,在幽蓝的静默场光芒中缓缓飘落。
柜子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叠叠用防水油纸包裹的文件夹,以及一些密封的金属资料筒。虽然年代久远,但保存相对完好。
林婉取出最上面的一份文件夹,拂去灰尘,小心翼翼地翻开。
扉页上,是醒目的标题:
报告的第一页,是一张手绘的、极其粗略的镜廊下层结构示意图,标注着几个用红圈标出的区域,旁边有注解:
最终回响协议?
林婉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继续往下翻,但后面的许多页面因为潮湿粘在了一起,或者字迹完全模糊,无法辨认。
她又翻看了几个文件夹,内容大多是关于各个异常点的具体观测数据、样本分析、以及 ntant(收容)建议。大量专业术语和复杂图表让她看得头晕眼花。
但其中一个较薄的、似乎是个案记录的文件夹,吸引了她的注意。
记录很短,只有几页。前面是一些生理数据和规则监测图表。最后一项记录,笔迹格外潦草,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γ-09……误差校正模块……锈蚀……雷噬……冻结状态……
这些关键词,如同惊雷在林婉脑海中炸响!
难道陈默就是……或者说,曾经是楚航项目组的“subject γ-09”?!
而楚航他们,早就尝试过用b-7α孢子(就是外面那些危险的东西)治疗类似的“冻结”状态,但失败了,甚至可能加剧了问题?!
那么,沈岩用金属片进行的谐振治疗,与楚航当年的尝试,有何异同?那块金属片,是否就是所谓的“误差校正模块”的一部分?或者与之有关?
“最终回响”协议……又是什么?陈默规则结构中那不完整的协议触发烙印,意味着什么?
无数疑问如同沸腾的泡沫,涌上林婉心头。她感到一阵冰冷的寒意,以及一种触摸到庞大阴谋边缘的战栗。
她看向依旧昏迷的陈默,眼神复杂。
你究竟是谁,陈默?你背负着怎样的过去,又卷入了怎样危险的计划?
而我们现在所处的镜廊,这个充满了致命异常和昔日幽灵的废墟,它的真相,又到底有多深?
幽蓝的静默场光芒无声闪烁,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布满尘埃的墙壁上,如同困于琥珀中的古老标本。
储藏室外,那低频的振动和菌丝蠕动的声音,隔着厚重的石板,依旧隐约可闻。
这个暂时的避风港,还能庇护他们多久?
而前方的黑暗迷宫中,又隐藏着多少与楚航、与“最终回响”、与陈默过去相关的秘密与危险?
林婉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她必须尽快恢复力量,必须弄清楚这一切。为了活下去,也为了……弄明白同伴身上背负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