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闪电撕裂凝固的空气。
那只人形怪物从罐顶扑下的轨迹带着一种非人的、无视物理惯性的诡异流畅，利爪未至，一股混杂着绝望嚎哭、疯狂妒忌与病态模仿欲的规则冲击波已如重锤般砸向赵建国！
赵建国战斗经验丰富，在感知到危机的瞬间就已侧身翻滚，同时手中电击棍向上猛撩！蓝白色的电弧与怪物的利爪撞在一起，爆开一簇刺目的火花和“噼啪”炸响！
怪物发出一种类似玻璃摩擦又夹杂着无数人声惨叫的尖锐嘶鸣，被电击弹开，落在旁边一个罐子上，四肢如同壁虎般吸附在光滑的玻璃表面，头部那吞噬光线的漩涡急速旋转，锁定了新的目标——离它最近的王芸！
“王芸！退后！”郑浩大吼，扣动了约束网发射器的扳机！
“噗！”
一张闪烁着淡蓝色规则干扰纹路的金属丝网在空中张开，罩向怪物！但怪物扭曲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折叠，竟从网眼的空隙中“流”了过去，速度不减，继续扑向惊慌失措的王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银白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插入两者之间！是李志刚！
他没有使用任何武器，只是以精准到毫厘的步法和时机，左手如铁钳般抓住了怪物挥向王芸的利爪手腕，同时右手并指如刀，指尖凝聚着高度压缩的银白色规则能量，闪电般刺向怪物头部漩涡的特定相位节点——那是他扫描出的、怪物规则驱动的临时运算核心！
“嗤！”
银白色的能量如同烧红的钢针刺入冰块！怪物头部漩涡猛地一滞，旋转速度暴跌，整个身体的动作出现严重不协调！
但怪物的反应也极快！它被抓住的利爪猛地反向扭曲，手臂如同没有骨头般滑脱，另一只利爪则带着凄厉的风声掏向李志刚的胸腹！同时，它体表流动的黑暗污浊色彩骤然沸腾，化作数十条细长的、如同触手般的情绪能量束，从各个角度缠向李志刚，试图进行规则层面的侵蚀与干扰！
李志刚眼中银光冷静闪烁，身体后仰，险险避开致命掏击，同时那些银白色的规则能量从他周身毛孔中迸发，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逻辑屏障，将缠来的情绪触手尽数弹开、湮灭！他的动作高效、简洁，没有任何多余，如同在执行一套预设的格斗程序。
另一边，另外两只怪物也从不同方向扑来！一只直奔正在照顾昏迷队友的沈琳和郑浩，另一只则仿佛被陈默右臂伤口散发出的“美味”污染气息吸引，嘶吼着冲向靠在罐子旁的陈默和林婉！
“滚开！”郑浩举起电击棍迎向冲向沈琳的怪物，但怪物的速度太快，轻易避开了笨拙的挥击，利爪划向他的脖颈！沈琳惊叫着将手中的医疗包砸向怪物，却被一爪拍飞！
眼看郑浩就要遭殃，赵建国已经从地上爬起，怒吼着将手中电击棍全力掷出，砸在怪物侧肋！电击棍爆开的电弧让怪物身体一麻，动作慢了半拍。郑浩抓住机会，一脚踹在怪物腹部，将其暂时逼退。
而冲向陈默的那只怪物，是最为狂暴的一只。它似乎对陈默身上的“误差锈蚀”与“雷噬”混合气息有着超常的贪婪，头部漩涡扩张，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吞噬与同化意愿。
林婉脸色惨白，但她没有后退，反而张开双臂挡在陈默身前，紧闭双眼，将全部的共鸣能力化作一面无形的情感护盾，试图干扰怪物那混乱的情绪核心！
怪物撞在情感护盾上，动作微微一滞，漩涡中闪现出几张更加痛苦扭曲的人脸碎片，发出困惑与愤怒的杂音。林婉则如遭重击，闷哼一声，嘴角溢血，护盾剧烈波动，眼看就要破碎！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压制自身混乱的陈默，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银灰色瞳孔此刻布满了细微的血丝，边缘甚至出现了些许碎裂般的晶体反光——那是感知模块过载和污染侵蚀加深的迹象。他的视野中，世界变成了由扭曲的规则线条、狂乱的数据流和不断闪烁的噪声碎片构成的、濒临崩溃的抽象画。
但他依然“看”清了扑来的怪物。
以及，怪物规则结构深处，那一团由无数破碎情绪强行粘合而成的、极不稳定的核心。
他没有能力进行精细的规则干预，没有体力进行激烈搏斗。
但他还有一样东西——他自身那作为“高污染载体”的、充满“错误”与“痛苦”的规则本质。
就在怪物的利爪即将撕裂林婉摇摇欲坠的护盾，触及陈默身体的瞬间——
陈默完好的左手，没有去格挡，而是猛地抬起，五指张开，直接迎向了怪物头部那吞噬光线的漩涡！
他将自己意识中，因感知模块碎裂而不断涌入的、那些无法解析的规则乱码、时空碎片回放、以及锈化节点与雷噬能量冲突产生的最尖锐的痛苦与混乱，不再加以任何压制或引导，而是通过手掌接触的瞬间，如同打开了一道宣泄的闸门，全部、粗暴地、灌入了怪物的规则核心！
“呃啊啊啊——！！！”
怪物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真正属于“痛苦”的凄厉尖啸！它头部的漩涡疯狂闪烁、扭曲、膨胀，内部那勉强维持的、由无数负面情绪粘合的结构，根本无法承受陈默这种更本质、更混乱、更充满“错误”的规则信息冲击！
不同性质、同样充满恶意的“污染”在它核心处激烈冲突、爆炸！
怪物的身体开始失控地膨胀、变形，体表流动的色彩乱成一团，利爪胡乱挥舞，将旁边两个玻璃罐打得粉碎！浑浊的保存液和里面悬浮的“人”一起泼洒出来！
但陈默也付出了代价。如此近距离、不加防护地直接接触并输出自身最深层的规则混乱，等于将自身最脆弱的伤口暴露在对方的污染之下。他感到一股狂暴的、充满各种负面情绪碎片的信息逆流，顺着接触点冲入他的手臂，直奔他本就岌岌可危的意识！
剧痛！眩晕！无数陌生的、充满怨恨与绝望的画面和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开！污染度监测早已失效，但他能感觉到，自己规则的根基，又向下崩塌了一丝。右臂伤口的暗红色锈迹和银色电火花骤然明亮，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燃料。
他身体一晃，向后倒去，被身后的林婉勉强扶住。左臂无力垂下，掌心一片焦黑，还残留着与怪物接触后的、不断扭曲的暗色能量余烬。
那只怪物则在疯狂的挣扎和尖啸中，身体如同吹胀的气球般鼓起到极限，然后“噗”开来！没有血肉横飞，只有漫天飞溅的、迅速黯淡消散的黑色污浊光点和无数细碎的情绪残渣，如同肮脏的雨点落下。
陈默的“以毒攻毒”，竟直接导致了一只高阶衍生物的规则结构崩溃！
这短暂却激烈的交锋，让另外两只怪物出现了瞬间的迟疑。它们那混沌的捕食本能，似乎也察觉到了眼前这群“猎物”中，存在着某种能威胁到它们根本的“异常”。
李志刚抓住这瞬间的机会，银白色的身影如同穿花蝴蝶，连续几个精妙的突进和关节打击，将他缠斗的那只怪物的一条手臂反向折断，并一脚将其踹飞，狠狠撞在远处的罐子堆里，引起一阵稀里哗啦的碎裂声。
赵建国和郑浩也合力将攻击他们的那只怪物逼退，怪物嘶吼着退入罐子森林的阴影中，暂时没有再次扑上。
战斗暂时停歇。仓库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玻璃碎片滑落的声响，以及远处怪物在阴影中移动的窸窣声。
“它们……暂时退了？”王芸瘫坐在地，惊魂未定。
赵建国快速检查了一下队员状况。郑浩脖子上有一道浅浅的血痕，沈琳手臂被飞溅的玻璃划伤，王芸只是惊吓过度，林婉嘴角带血，内腑可能因共鸣反震受伤。陈默状态最糟，几乎失去再战能力。
“不能留在这里！必须移动！”赵建国当机立断，“这些怪物适应和学习速度很快，等它们找到对付陈默那种‘非常规’攻击的方法，或者召唤更多同类，我们就完了！李志刚，立刻寻找相对安全的撤离方向，或者能固守的有利地形！”
李志刚再次扫描四周。“仓库西南角，检测到规则结构相对致密区域，疑似有加固的独立隔间或通道入口。距离：约150米。路径上罐体分布较稀疏。建议向该方向移动。”
“好！郑浩，沈琳，抬起沈琳（昏迷队员）！王芸，跟上！林婉，扶着陈默！李志刚，前导开路！我断后！行动！”
队伍立刻重新集结，朝着李志刚指示的方向快速移动。他们不再顾及脚下湿滑和偶尔的玻璃碎片，只求尽快离开这片开阔的、无处躲藏的罐子森林。
阴影中，那些“捕食者”果然再次活跃起来。它们不再贸然扑击，而是如同真正的猎手般，在罐子之间无声地穿梭、跟踪，寻找着猎物的破绽和弱点。不时有冰冷、充满恶意的“视线”从不同方向投来。
压力如同无形的网，越收越紧。
终于，他们看到了李志刚所说的“致密区域”。那似乎是仓库尽头的一堵墙，墙上有一扇厚重的、看起来像是银行金库门的金属密封门。门紧闭着，旁边有一个老式的、需要钥匙和密码盘的控制面板，面板黯淡无光。
“门已锁死，能量中断。”李志刚快速检查，“物理强度极高，常规手段无法破坏。控制面板内部线路有微弱规则残留，但无法直接启动。”
“没有别的路了吗？”赵建国焦急地看向左右，两侧都是无尽的罐子森林和黑暗中窥视的捕食者。
李志刚银光扫向大门周围的墙壁。“墙壁结构同样加固，无其他出入口。但是……”他的目光落在门旁地面一处不起眼的、被灰尘半掩的金属格栅上，“下方检测到空腔和规则流动。可能是维护通道或通风井。”
赵建国立刻蹲下，用匕首撬开格栅。下面是一个垂直的、黑洞洞的竖井，井壁有锈蚀的爬梯，深不见底，一股更阴冷潮湿的空气涌上来。
“下面？”郑浩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咽了口唾沫。
“没有选择！”赵建国咬牙，“李志刚，先下！探路！其他人跟上！快！”
李志刚毫不犹豫，率先滑入竖井。片刻后，他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规则干扰杂音：“安全落地。下方为狭窄维修通道，高约两米，宽一米，向前延伸。规则环境……复杂。烈情绪污染残留，以及……大量生物活动痕迹。威胁未知，但暂无立即危险。”
复杂？生物活动痕迹？
众人心中一沉，但身后的罐子森林中，已经传来了怪物们蠢蠢欲动、开始合围的窸窣声和低沉的、充满饥渴的嘶鸣。
“下！”赵建国不再犹豫。
众人依次滑下。陈默几乎是被林婉和上面的赵建国合力送下去的。落地时，他踉跄了一下，靠在了冰冷潮湿的墙壁上。
这里果然是一条极其狭窄低矮的维修通道，仅容一人弯腰通过。墙壁是粗糙的水泥，布满了霉斑和水渍。地上积着浅浅的、散发着恶臭的污水。不堪，混合着粪便、腐烂物和浓烈情绪污秽的刺鼻气味，比上面的仓库更加令人作呕。
通道向前后两个方向延伸，都淹没在浓重的黑暗中。手电光所及之处，可以看到墙壁和地面上有许多拖拽、抓挠的痕迹，以及一些难以辨认的、类似干涸粘液的污渍。
李志刚指向前方：“规则流动方向指向这边。生物痕迹也主要集中在这个方向。后方通道被大量坍塌物堵塞。”
只能向前。
队伍在令人窒息的狭窄通道中艰难前行。脚下的污水没及脚踝，每走一步都发出“哗啦”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那股情绪污染的气息越来越浓，仿佛有无数绝望、疯狂、痛苦的灵魂曾在此地徘徊、嘶吼，并将它们的“残留物”浸染进了每一寸墙壁。
林婉的脸色越来越差，她被迫“聆听”着这些强烈而混乱的情绪回响，如同行走在噪音的海洋中，头痛欲裂。陈默则完全依靠林婉的搀扶和墙壁的支撑才能移动，他的感知近乎关闭，只能勉强维持最基本的方向感。
走了大约十分钟，前方通道似乎变得宽敞了一些，出现了一个类似岔路口的小空间。三条更细的管道从这里分出，分别通往不同的方向。
就在他们犹豫该走哪条路时——
“沙沙……沙沙……”
一阵细微的、密密麻麻的爬行声，从左侧的管道深处传来！
声音迅速接近！
手电光猛地照去！
“情绪污秽的实体化虫群！”李志刚立刻分析，“由极端负面情绪沉淀物与地下害虫结合异变而成！物理威胁低，但携带高浓度情绪污染，被大量接触会导致精神迅速崩溃、规则结构被污染！建议：规避或快速通过！”
规避？在这狭窄的通道里，往哪里规避？！
虫潮速度极快，眨眼间就涌到了眼前！
“走右边！快！”赵建国嘶吼，推着前面的人冲向右侧管道！
但右侧管道更加狭窄低矮，几乎需要匍匐前进！面传来了更加浓烈的恶臭和……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没有时间思考了！虫潮已经涌到了脚下！
郑浩和沈琳抬着昏迷的队友，拼命挤进右侧管道。王芸尖叫着跟了进去。林婉拖着几乎昏迷的陈默，艰难地钻入。
李志刚断后，他眼中银光大盛，双手按在管道口两侧墙壁上，一股强烈的银白色规则脉冲释放，暂时扰乱了虫潮前端的“指挥”或“感应”机制，让它们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和互相冲撞，为队伍争取了几秒钟时间。
他也迅速钻入右侧管道。
虫潮在管道口堆积、涌动，似乎对进入右侧管道有所忌惮，徘徊了片刻，大部分转向了中间的管道，但仍有一部分试图钻入。
队伍在几乎只能爬行的管道中亡命前行。身后是窸窸窣窣的追赶声，前方是未知的黑暗和那越来越清晰的、令人心碎的哭泣声。
这管道似乎在向下倾斜。污水变得更深，几乎淹没胸口。恶臭几乎令人窒息。
爬行了不知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摇曳的、昏黄的光亮。
不是手电光，也不是规则辉光。
同时，那哭泣声也清晰可闻。的声音，悲伤、绝望、反复念叨着什么。
“……宝宝……我的宝宝……”
“……在哪里……妈妈找不到你了……”
“……镜子……都是镜子……你在哪一面后面……”
赵建国率先爬出管道，警惕地举枪（虽然没子弹）对准外面。
手电光照亮了这个地方。
蜡烛围成一个小圈。
她低着头，肩膀剧烈耸动，发出那持续不断的、令人心碎的哭泣。
而在她面前的墙壁上，挂着一面布满裂痕的、落满灰尘的老旧穿衣镜。
镜子里，映出的却不是她的背影。
镜外的女人在哭泣，寻找她丢失的“宝宝”。
镜中的女人在微笑，抱着一个替代的“娃娃”。
林婉刚刚爬出管道，看到这一幕的瞬间，身体猛地僵住，脸色惨白如纸，瞳孔因极度震惊和共鸣到的巨大悲伤而剧烈收缩。
她认出了那个哭泣女人的侧脸轮廓。
和镜中女人怀中那个洋娃娃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