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杰的键盘突然发出“滴”的轻响时,苏砚正盯着屏幕上那半只蝴蝶发呆。
雨珠砸在实验室玻璃上的脆响里,她听见自己心跳声格外清晰——照片里的蝴蝶纹路,和裴溯掌心那道淡粉印记,连最细微的斜线间距都分毫不差。
苏砚转身时,裴溯已走到她身侧。
他手里的伪造死亡证明被攥出褶皱,“t-0-0实验体37号”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瞳孔微缩。“你说我们都错了。”她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冷,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错在哪里?”
裴溯没回答。
他的目光钉在宋杰的电脑上,喉结随着进度条的跳动上下滚动。
实验室的荧光灯在他眉骨投下阴影,将那道蝴蝶印记衬得格外清晰——七年前母亲临终前用血画下的印记,此刻正与屏幕里逐渐显形的蝴蝶重叠。
苏砚的后颈泛起凉意。
她想起马文临终前带血的语音“他是卧底”,想起陈东总在深夜翻看的旧警徽,所有碎片突然开始旋转重组。
裴溯的手指无意识抠住桌沿,指节泛白如骨:“周晚晴我妈。”他声音发颤,“档案里有她的编号吗?”
裴溯像是被人当胸打了一拳。
他踉跄后退半步,后背抵在冷硬的实验台上,手中的死亡证明“啪”地掉在地上。
苏砚弯腰去捡,却在触到纸张的瞬间顿住——泛黄的纸页边缘,有一道极浅的血痕,形状正是半只蝴蝶。
实验体死亡记录被伪造成刑事案件“
实验室突然陷入死寂。
窗外的雨更大了,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像极了七年前那个雨夜——苏棠攥着她的衣角说“姐姐我害怕”,而她正蹲在解剖室加班,没能回头。
手机在此时震动。
苏砚的指尖刚碰到屏幕,就被电流般的刺痛击中——dna检测报告的红色标题刺得她睁不开眼。
她强迫自己往下看,血液在太阳穴里轰鸣:“样本匹配度997,与苏棠有同母系血缘关系。”
“苏棠”她的声音碎成一片,手机“当啷”掉在地上。
裴溯立刻弯腰捡起,目光扫过报告的瞬间,他瞳孔骤缩:“这根头发不属于之前的死者。”
“她还活着。”苏砚抓住裴溯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皮肤里,“七年前她没有被绑架,她被带走做实验了。”她转身冲向资料柜,抽屉被拽得哐当作响,“我要查所有失踪儿童案卷,我要”
“苏砚。”裴溯握住她颤抖的手,掌心的蝴蝶印记贴着她冰凉的手背,“先看这个。”他从西装内袋抽出一个泛黄的信封,封皮上是周晚晴的字迹,“我今天去了档案库,找到我妈完整的遗书。”
苏砚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看见裴溯的拇指在信封封口摩挲,像在触碰某种易碎的信仰。
当最后一页纸展开时,裴溯的肩膀突然垮下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支撑。
他缓缓蹲下,额头抵着实验台边缘,声音闷得像从地底下冒出来:“她说‘我不杀一人,但我造就了杀手’。”
苏砚蹲下身,看见遗书上的字迹在最后一页突然潦草,墨迹晕开成小团的泪渍。“她知道实验体失控会杀人。”裴溯抬起头,眼眶通红,“她认罪、接受死刑,是为了让调查组以为实验数据随她死亡销毁真正的受害者名单,还在某个地方。”
实验室的电话在此时炸响。
宋杰接起,脸色瞬间惨白:“赵天明的老巢,监控显示他在销毁证据。”
裴溯霍然站起,西装下摆带翻了桌上的马克杯。“我去。”他说,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我有他三年前伪造证词的录音,足够让他开口。”
苏砚抓住他的袖口:“太危险。”
“这是我妈用命换来的机会。”裴溯反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无名指上常年戴橡胶手套留下的浅痕,“等我。”
他走后,苏砚盯着桌上那枚蝴蝶发卡。
金属表面还留着妹妹体温的余温,此刻却像烧红的铁,烫得她掌心生疼。
宋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马文的视频修复了,陈东最后在说‘蝴蝶基地’坐标在城南废弃药厂。”
苏砚猛地抬头。
她抓起发卡塞进外套口袋,转身时撞翻了椅子。“帮我查药厂的产权记录。”她对宋杰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翻动,“还有,联系痕检科,我需要”
“苏法医!”宋杰突然提高声音,“赵天明的老巢监控更新了——裴律师进去了。”
屏幕里,裴溯站在堆满文件的房间中央,手里举着录音笔。
赵天明坐在转椅上,嘴角挂着阴恻恻的笑:“你以为你能赢?
从你妈签实验协议那天起,你就成了我棋盘上的卒子。“
裴溯的指节抵在桌沿,指背青筋暴起:“t-0-0的主导者是启元生物,你只是执行者。”
“那又怎样?”赵天明按下桌上的按钮,墙角的碎纸机开始轰鸣,“等这些文件变成纸渣,你连卒子都当不成。”
苏砚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抓起车钥匙冲向门外,雨幕在挡风玻璃上织成模糊的网。
导航显示废弃药厂还有三公里时,她的手机弹出宋杰的消息:“药厂地下有密室,热成像显示有生命体征。”
老巢里,碎纸机的轰鸣盖过了裴溯的声音。
他看见赵天明的手指悬在另一个按钮上,那是通往地下焚化炉的开关。“你母亲的实验日志在37号档案袋。”他突然说,“你以为烧了文件就能灭口?
苏法医手里有染血的蝴蝶发卡,上面的dna“
“够了!”赵天明的脸扭曲成青灰色,他扑向碎纸机,却在触到文件的瞬间顿住——门被撞开的巨响里,苏砚站在逆光处,雨水顺着发梢滴在她握着的蝴蝶发卡上,金属表面泛着冷冽的光。
“这是你无法抹去的物证。”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发卡内侧有苏棠的齿痕,和t-0-0实验体的特殊标记。”
裴溯转身看向她。
雨帘在两人之间拉开,他看见她眼里跳动的火光,和七年前解剖室里一样的坚定。
赵天明的咒骂声突然被警笛声淹没,苏砚走向他,发卡上的雨水滴在他手背上,像一滴即将破茧的晨露。
“去药厂。”她轻声说,“苏棠可能在那里。”
裴溯握住她的手。
他们身后,碎纸机的轰鸣被警笛覆盖;他们身前,雨幕里的废弃药厂像一只蛰伏的茧,等待被锋利的解剖刀与法律文书划开。
苏砚摸出发卡,金属表面的雨水在路灯下闪着微光。
她想起宋杰说的“深度分析需要24小时”,想起实验室里还未完成的dna比对报告。
当裴溯发动汽车时,她将发卡轻轻放进证物袋,封口时听见自己说:“明天,我要亲自送它去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