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裹着白菊香撞进鼻腔时,苏砚正低头整理裴溯的绷带。
安全屋的门被叩响三声,规律得像某种暗号。
她的手指在纱布结上顿住——这是只有警局内部人才知道的敲门方式,可此刻局里该在码头清理现场的人,不该出现在这里。
裴溯已经起身,左肩的绷带渗着淡红,却比她更快一步挡在门前。
猫眼被他的指尖压出模糊的光斑,下一秒他侧过身,目光扫过苏砚:“是林雪。”
苏砚的呼吸突然一滞。
门开的瞬间,白菊的冷香先涌进来。
林雪穿着浅灰风衣,发尾微卷,和七年前那个总把作业本往她课桌里塞的扎马尾女孩重叠又错开。
她怀里抱着的花束上凝着晨露,花瓣落在苏砚脚边,像一片被揉皱的月光。
“苏砚,好久不见。”林雪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眼尾的泪痣随着微笑轻轻颤动,“听说你还在找棠棠也许我能帮你。”
苏砚的后槽牙抵着腮帮。
七年前暴雨夜后,这个曾和她共享课间面包、在她解剖课作业上画小蝴蝶的姑娘,连搬家都只留了张空白纸条。
此刻她望着林雪腕间那串熟悉的蓝玉髓手链——那是三人十二岁时在庙会求的“姐妹符”,苏棠的那串早被她收在解剖室抽屉最底层。
“怎么帮?”苏砚的声音像冰锥,右手悄悄攥住身侧的解剖刀套。
林雪从风衣内袋抽出个皮质日记本,封皮泛着旧黄,边角磨得起了毛。“上周整理旧物时翻到的。”她翻开最后一页,纸页间滑出张照片——苏棠穿着蓝白校服站在操场梧桐树下,发梢沾着碎阳光,嘴角的梨涡比记忆里更清晰,“这是她失踪前三天写的。”
苏砚的指尖刚触到照片,一阵刺痛从太阳穴炸开。
那是苏棠最爱的格子本,她总说要把“和姐姐的大事小事”都记进去。
日记本最后一页的字迹歪歪扭扭,墨迹被水晕开一片:“姐姐今天又在解剖室待到十点,她的白大褂沾着血,可我知道那不是坏人的。
我好怕她像妈妈一样,把心冻成冰“
“你知道吗?”林雪的声音突然近了些,温热的呼吸扫过苏砚耳尖,“棠棠其实一直很羡慕你。
她说你聪明、冷静,不像她总是依赖别人。“
苏砚的瞳孔剧烈收缩。
这些话像根细针,精准扎进她心口最软的地方——七年来,她最怕的就是妹妹曾这样看自己。
那天暴雨里,她扑开苏棠时,妹妹尖叫着抓她衣角的触感还在掌心,可后来所有人都骂她“见死不救”,包括她自己。
“啪”的一声,裴溯的手掌覆在日记本上。
苏砚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侧,指节抵着桌面泛白,目光像解剖灯下的手术刀,“林小姐,上周二晚八点到十点,你在哪里?”
林雪的睫毛颤了颤,笑容有些僵:“裴律师这是”
“市立医院太平间丢了具尸体。”裴溯从西装内袋抽出张监控截图,画面里穿黑风衣的女人抱着白菊,侧影和林雪的肩线严丝合缝,“而苏法医的妹妹失踪案,当年负责尸检的正是那具尸体的主人。”
空气突然凝固。
苏砚这才注意到林雪风衣下的袖口——有一道极浅的焦痕,和码头狙击手的枪火灼伤轨迹几乎重合。
“我”林雪的指甲掐进掌心,喉结动了动,“我只是”
“叮——”裴溯的手机在桌面震动,他扫了眼屏幕,突然低笑一声。
苏砚看见他眼尾的红血丝——那是熬了整夜查通话记录的痕迹。“林小姐和李总最近聊得很勤啊。”他点开通话记录,“从你搬回本市那天起,每天三通,雷打不动。”
林雪的脸瞬间惨白。
她后退半步撞翻椅子,白菊散了一地,“我没有”
“苏砚,你信我吗?”她突然抓住苏砚的手腕,蓝玉髓硌得生疼,“我真的只是想帮你找棠棠”
苏砚抽回手。
她望着林雪眼底的慌乱,想起七年前这个姑娘被流浪狗吓到躲在她身后的模样。
可此刻,对方腕间的焦痕、和李明轩的联系、还有那本突然出现的日记本,像根根钢针串起怀疑的线。
“去我公寓。”裴溯突然说,“我让人送换洗衣物过来。”他的手指轻轻叩了叩苏砚手背,这是只有他们知道的暗号——公寓有双向监控,能锁定所有对话。
林雪没有拒绝。
深夜十一点,公寓落地窗外的霓虹把客厅染成暧昧的紫。
裴溯歪在沙发上,衬衫第二颗纽扣松开,眼尾泛红,声音含混:“苏砚明天去取dna报告关键证据”
苏砚装出扶他的样子,指尖在他后腰掐了下——这是他们昨晚对好的戏码。
林雪的手指在手机上快速翻动,屏幕蓝光映得她脸色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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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砚余光瞥见她按下通话键,压低声音:“他说掌握了关键证据是,现在。”
五分钟后,林雪借口去阳台透气,却转身往电梯跑。
裴溯的手机在苏砚掌心震动,监控画面里,林雪的身影闪进地下车库,上了辆黑色迈巴赫——车牌正是李明轩的私车。
“咔嗒”一声,公寓门被反锁。
林雪转身时撞翻了茶几上的花瓶,水溅湿了她的裤脚。“你们”她的声音发抖,“你们骗我?”
“是你先骗我们。”裴溯的醉意瞬间消失,声音冷得像冰库,“说吧,为什么接近苏砚?”
林雪突然蹲下来,埋在膝盖里的肩膀剧烈颤抖。
抽噎声里混着断断续续的字句:“他们他们说要杀我爸妈我只是想想让他们活着”她抬起脸时,眼妆哭成两道黑痕,“我参与过‘茧计划’的心理评估,后来李明轩拿到我爸妈的病历他说只要我盯着苏砚,就给他们换肾”
苏砚的太阳穴突突跳着。“茧计划”是三年前警方查到的非法人体实验,她在解剖过的尸体上见过类似标记。“所以你故意拿日记本刺激我?”她的声音发紧,“你知道那是棠棠最在意的东西。”
“对不起”林雪抓住她的裤脚,“我真的不想可他们说如果我不配合,就把棠棠的”她突然哽住,“就把棠棠的下落永远埋掉。”
苏砚的呼吸停滞。
她蹲下来,捏住林雪下巴强迫对方看自己:“棠棠还活着?”
林雪摇头,泪水滴在苏砚手背上:“我不知道但李明轩的人提过‘记忆清除’,说棠棠的意识被封在”
“叮——”
林雪的手机在沙发上震动,来电显示“李总”。
裴溯接起来,开了免提。
“林小姐,该交作业了。”李明轩的声音像裹着蜜的刀,“苏法医的妹妹”
“啪”的一声,裴溯挂断电话。
他给门外的警察发了消息,转头时看见苏砚正盯着林雪塞过来的纸条——“棠棠的记忆碎片藏在她的梦境里,只有你能唤醒她。”
安全屋的月光漏进来,照在纸条上。
苏砚想起车祸那天,她昏迷前最后一幕:一个穿蓝裙的女人弯腰捡走苏棠的蝴蝶发卡,发尾扫过她的脸,带着和白菊一样的冷香。
“赵莉。”裴溯突然说。
苏砚抬头,见他盯着手机里的通话记录,“李明轩上周联系过脑科专家赵莉,她专攻梦境干预。”
窗外的月光被云遮住一半。
苏砚攥紧纸条,指节发白。
纸条边缘有块淡蓝墨迹,像片被揉皱的蝴蝶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