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的彻底归心与放权,如同移开了北疆最后一块不确定的基石。扶苏的政令如今在上郡乃至整个北疆防线畅通无阻,卫朔军的扩张与训练以更高的效率推进,河套屯田区一片欣欣向荣,水泥的应用范围从军事要塞逐步向重要官道、水利设施扩展。整个北疆,如同一个精密而高效的巨人,在扶苏的意志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积蓄着力量。
然而,扶苏深知,决定未来命运走向的,不仅仅是雄厚的兵力与稳固的后方,更是能否在关键技术上取得压倒性的优势。为此,他几乎将大半精力都投入到了对工匠营的指导与新技术的转化应用上。
这日,他正在上郡城内新设立的、由墨辛直接负责的“军械研造院”内,与一众核心工匠探讨那简化版陌刀在锻造中遇到的材料韧性难题。那枚陨铁核心已被成功熔炼并融入刀身主体,使得试制的几柄陌刀雏形在硬度与锋利度上远超寻常刀剑,但在全力劈砍硬物时,仍有崩口或卷刃的风险,距离扶苏记忆中“人马俱碎”的恐怖威力,尚有差距。
“公子,非是匠人等不用心,实是这百炼钢之法,已近乎极致。若要更强韧,恐需另寻他法,或……改进炼钢之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匠师面带愧色地禀报。
扶苏凝视着手中那柄寒光闪闪、却带着细微瑕疵的陌刀雏形,眉头微蹙。他深知材料科学的突破非一日之功,在这个时代,能走到这一步已属不易。但时不我待,他需要更立竿见影的力量提升。
他屏退左右,只留下墨辛一人,心念沉入系统空间。空间内,那卷神秘竹简依旧沉寂,水泥、陌刀等技术的虚影缓缓旋转。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于这凝聚了北疆顶尖工匠心血与智慧的研造院内,心中默念:“系统,签到。”
【叮!于北疆军械研造院签到成功!奖励:【秦弩改进图纸】(深度优化版)!
一股比之前获得陌刀工艺时更为精炼、更具针对性的信息流涌入脑海!这份图纸,并非推翻重来,而是在原有秦弩强大基础之上,进行了极其精妙的深度优化!决了几个关键瓶颈:
这已不仅仅是图纸,更是一套完整的、可立即投入生产的工艺标准与质量体系!其价值,在当下而言,甚至比陌刀更为直接和巨大!因为弩,才是大秦军队真正大规模列装、赖以横扫六合的远程杀器!
扶苏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爆射!他强压下心中的狂喜,立刻将墨辛召至近前,取过绢帛,凭借强大的记忆力和理解力,将脑海中那份“深度优化版秦弩改进图纸”的核心要点,迅速勾勒出来。
墨辛起初还有些疑惑,但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些精妙绝伦的结构微调、前所未有的数据标注以及清晰的标准化流程上时,他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朝圣者见到了神迹!
“这……这……公子!此图……此图真乃鬼斧神工!巧夺天工啊!”墨辛激动得语无伦次,老脸涨得通红,“若依此图制造,新弩之威,射程至少可增五十步,破甲能力提升三成以上,连射速度更快,且……且竟能如此标准化!这……这……”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公子天纵奇才!得此神图,我北疆劲弩,必将冠绝天下!横扫一切顽敌!”
“起来!”扶苏将他扶起,语气严肃而急切,“现在不是激动的时候!我要你集中所有最好的工匠,暂停其他次要项目,全力攻关此新弩!不惜一切代价,我要在一个月内,看到第一批完全符合标准的成品!优先装备卫朔军!你可能做到?”
墨辛擦去眼角的激动泪水,斩钉截铁地吼道:“能!属下就是不吃不睡,豁出这条老命,也定在一个月内,将新弩呈于公子面前!”
扶苏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所需一切资源,直接向章邯申领,若有阻碍,报我名号!”
技术突破的兴奋感充斥着扶苏的胸膛。他仿佛已经看到,成千上万装备了这种超越时代劲弩的卫朔军士卒,在战场上用密集而致命的箭雨,主宰战场的场景。这无疑将是他应对未来变局的又一张王牌!
带着这份振奋,扶苏离开了研造院,返回自己在城内的住所,准备将这份喜悦与蒙灵分享,并与她商讨新弩优先装备部队的细节。
然而,他刚踏入书房院门,甚至来不及换下沾染了工坊尘灰的外袍,一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便从角落的阴影中急速闪出,单膝跪地,正是玄卫影刃司的一名精锐!此人脸色苍白,气息急促,显然是以极限速度长途奔袭而来。
“统领!咸阳……咸阳急报!最高等级,‘龙睛’示警!”来人声音嘶哑,双手颤抖地呈上一枚细小的、密封的铜管,铜管之上,刻着一只仿佛在滴血的眼睛图案——这是玄卫最高等级的预警信号,意味着事关帝国存亡的巨变!
扶苏心中那因技术突破而产生的喜悦瞬间被冻结,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他一把抓过铜管,手指甚至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迅速拧开密封,抽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绢帛,展开。
绢帛上的字迹潦草而急促,显然是在极度紧张和危险的情况下书写:
【陛下于沙丘宫骤然昏厥,口不能言,太医束手!赵高、李斯、胡亥皆在驾前,已封锁宫禁,隔绝内外!疑似……弥留!赵高恐有矫诏之心!情势万分危急,请公子速决!
寥寥数语,却如同道道惊雷,在扶苏的脑海中炸响!
始皇病危!沙丘宫!赵高、李斯、胡亥皆在!封锁宫禁!矫诏!
一个个关键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历史的车轮,难道终究还是要沿着那既定的、残酷的轨迹碾压而来吗?!
他记得清清楚楚,沙丘宫,正是历史上始皇嬴政驾崩、赵高与李斯合谋篡改遗诏,赐死扶苏,拥立胡亥之地!
尽管他早已通过各种迹象预感到这一天可能会来临,也为此做了无数准备,但当这则来自帝国权力中枢最核心、最危险的警报真真切切摆在面前时,那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还是让他瞬间有些恍惚。
手中的绢帛仿佛有千钧之重,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散发着浓烈的血腥与阴谋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得到消息的蒙灵(未戴面具)快步闯入书房,她脸上还带着得知新弩图纸成功的些许喜色,但看到扶苏那铁青的脸色和手中那枚刺眼的“龙睛”铜管时,她的笑容瞬间僵住,心猛地沉了下去。
“扶苏……发生何事?”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扶苏缓缓抬起头,将手中的绢帛递给她,他的眼神已然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变得如同极北寒冰般冰冷、锐利,深处则燃烧着压抑的火焰。
蒙灵快速浏览完绢帛,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失声惊呼:“陛下……沙丘宫?!赵高他们……”
扶苏没有回答,他走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户,望向南方那片深邃的、仿佛孕育着无尽风暴的夜空。冰冷的夜风吹拂着他因激动而微微发烫的脸颊,却无法吹散他心头的阴霾与决绝。
他握紧了双拳,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体内那丝元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带来一种冰冷的清醒与力量。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扶苏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传令!”
蒙灵立刻挺直身躯,如同标枪。
“即刻起,北疆全线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卫朔军取消一切休假,集结待命!”
“密令章邯、嬴坚、萧可、曹三,速来见我!”
“通知大将军(蒙恬)……”
“启动……‘惊蛰’预案!”
最后四个字,扶苏说得极其缓慢,却重若千钧。那是他与核心层商议过的,应对咸阳突发巨变的最高等级应对方案。
蒙灵心脏狂跳,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北疆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将不再仅仅是防御外辱,而是要真正将矛头,指向帝国的内部,指向那场注定惨烈无比的权力风暴中心!
她肃然领命,转身欲走。
“等等。”扶苏叫住她。
他转过身,看着蒙灵那双充满了担忧与决然的眼眸,伸手轻轻拂过她额前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动作温柔,眼神却依旧冰冷如铁。
“让我们看看,”扶苏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弧度,望向南方那无尽的黑暗,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看到了沙丘宫中那场正在进行的阴谋,“这场由赵高掀起的风暴,究竟……能有多猛烈!”
夜,更深了。上郡城的寂静被骤然响起的马蹄声与传令声打破,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开始在北疆的夜空中弥漫、凝聚。而远在沙丘宫的那场决定帝国命运的密谋,此刻,又进行到了哪一步?那道可能改变一切的“遗诏”,是否已经……书写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