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海豚叫住她,“我记得我们过来的时候有路过一个港口,港口的引航站上一般都有显示时间和水文情况的电子屏的,我现在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海鸥却是对周宁和海豚的提议都不赞同。
它们海鸥是日行性鸟类,行动全靠视觉,晚上活动在它心里危险得很,它大声抗议:“天都黑了!什么都看不到了,我们应该先睡觉!”
“我看得到。”海豚稍有些自得地摆摆尾鳍,“我有声呐。”
海鸥被说服了,周宁倒还有点不放心。
自带声呐系统的海豚确实在晚上也可以正常行动,但是这段时间以来,海豚基本上都是跟着周宁白天游玩晚上赶路,周宁不担心它会撞到礁石,却有点担心它会睡眠不足。
而且,周宁记得上一个港口好象还挺远的。
“还是先睡觉明天往前走走去前面的港口看吧!”周宁建议,“真赶不上也没什么,反正人类每年都跨年,节日也多,以后多的是机会。”
海鸥对此连连点头,海豚却是已经转身往回游了,只留下淡淡的一句:“年纪大了睡眠不多,没事。你们睡吧。”
真犟啊,海豚。
周宁和海鸥说不过它,对视一眼,默默地爬上无人的泥滩睡觉。
……
王秀英起了个大早。
天还是黑的,连村头的狗都还没醒,王秀英摸黑起床,开始烙饼。
她没开灯,摸索着把灶膛里的火点起来。
就着灶膛里的光,她从面粉袋子里舀出两大碗面粉,放在大盆里,倒入水。
把面团在盆里揉匀之后,给盆盖上盖子,先放在一边。
她打开另一个蛇皮袋子,用葫芦瓢舀了大半瓢碎的干玉米粒,推开后门,走进屋后的院子里。
角落里,有个用砖块和蛇皮袋搭的简易棚子,十几只母鸡挤在里头。
听见她的脚步声,鸡发出睡意朦胧的咕咕声。
王秀英给鸡添了食、添了水,走到院子的另一头。
她还有一片田在村子边上,家里后院这点小地方,就只种了些葱,现在刚好用上。
她弯下腰,用指甲贴着葱根一掐,就掐下来水灵灵的一小把葱叶。不过,一小把是不够的,她一口气把那一小片葱全部掐下来,带回厨房里,开始忙碌。
切了葱花,把面团从盆里拽出来,擀成一片大大的长方形,然后用手在上面细细地抹上一层油,撒上椒盐,再撒上切好的葱花。再把长方形卷成圆柱状,切成好几份,每份单独团成一团,擀成圆形。
锅早就烧热了,她把饼粘贴去,等待的时间又在身旁另一口锅里烧上水,放了鸡蛋煮着。
想到今天就要去北京了,王秀英感觉身上用不完的力气。
她烙了厚厚的一叠饼,煮了十几个鸡蛋,又拿了些牛肉肠和炸肉丸,分别用干净的塑料袋子装了,一起放进蓝色的塑料桶里。
这个桶孙女之前说太丑,给她贴了好几张海豹的贴纸。贴完倒确实好看多了。
想起还要喝水,她在家里面环视一圈,最后从碗柜里面拿下来一个吃过黄桃的玻璃瓶,洗干净了倒进热水,也放进塑料桶里面。
一只手提着桶,另一只手拿起昨天收拾好的行李袋子,王秀英锁了门,出发。
她先喊了一声隔壁的王婶,让她有空帮忙看看自己的鸡。
又走到村头,和关系好的吴婆打个招呼,让她帮忙看看自己的田地。
吴婆问她这是准备去哪,她不好意思说要自己去北京,毕竟,还不知道成不成功呢。于是只说要坐火车去郑州女儿家过几天。
说着,正好吴婆的女婿小刘开着三轮摩托准备出门,王秀英大声一喊,让他带自己一脚。
到了车站,王秀英递给小刘五块钱,小刘非不要,两人你来我往半天,还是王秀英胜一筹,把钱塞到了他口袋里。
生怕小刘追着还钱,王秀英快步走进焦作西站。
焦作西站很大,王秀英每次去郑州都是跟着女儿的车,这还是第一回来。
王秀英脚步渐渐慢了下来,回头看,小刘已经走了。
完全陌生的地方,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王秀英难免有些局促。
不过,低头看到塑料桶上的海豹贴纸,王秀英又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自己带了吃的喝的,带了钱,认识字,有嘴能问路,怎么也比它强。
危地马拉她去不得,北京肯定能去得。
她鼓起勇气走进车站,四下看了一圈,来到售票窗前。
“去哪?”售票员问。
王秀英心脏怦怦跳,嘴巴吐出两个字:“北京。”
售票员敲了几下键盘:“六点半到北京西的高铁,三百四十九块五毛。”
王秀英心里一咯噔,这比她想的贵了五十。
看她尤豫,售票员说:“您得快点想,再晚点这趟车可能要赶不上了。”
王秀英一咬牙,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自己带的那一叠钱:“买!”
拿着票,王秀英快步走向进站口。
现在天还早,又是个工作日,车站里检票的人却已经排上长长的队了。
王秀英翻出身份证,和那张车票一起拿在手里。
进候车厅那个刷脸的机器她不会弄,又急急忙忙地去找旁边的工作人员,把票和身份证一起递上。
好不容易过了安检,该排哪个队却又要问。
还好这车站里工作人员多,也都和气,有问必答,有的还亲手帮她操作。
就这样着急忙慌的,一路走一路问,王秀英上了火车,坐到属于自己的座位上的时候,感觉背后都湿透了。
乘客都在往行李架上放箱子背包,她不知道那要不要额外收钱,干脆把装衣服的袋子放在脚下,放食物的桶抱在怀里。
稍微有些挤,但心终于踏实了下来。
坐了不久,车身摇晃着,出发了。
王秀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渐渐后退,她感觉自己恍然象在梦中。
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就这么出发了。
昨天她还在圪垱坡的家里,而现在,她已经在路上。
在去那个她心里期盼了几十年的,又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的路上。
在去北京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