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整个星球以最激烈的方式所表现出的、发自本能的愤怒与抗议,星罗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冰冷的平静。
仿佛这足以让神明都为之战栗的天地之威,在他眼中,不过是实验开始前,一场无足轻重的余兴节目。
他静静地站在那座巨大炼金法阵的最中心,成为了这场毁天灭地风暴中,唯一的“静点”。
狂暴的雷霆,绕着他所在的区域盘旋,却不敢劈落分毫。
滔天的巨浪,在距离岛屿百米之处,便被一道无形的障壁,死死地挡住,只能发出不甘的咆哮。
他就是这片领域的绝对主宰。
只要他不愿意,就算是世界本身,也无法伤及他分毫。
星罗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双手,平举于胸前。
仪式,正式开始。
他的左手之上,一团纯白圣洁的璀璨光球,它仿佛由亿万星辰压缩而成,散发着绝对“善”与“秩序”,悄然浮现。
那是以善神密特拉的“光明”权能为核心,再辅以军神韦勒斯拉纳那象征着“太阳”的【白马】化身,共同构筑而成的、概念层面的“太阳”。
而在他的右手之上,一团漆黑如墨、不断扭曲的“黑暗”,仿佛要吞噬世间一切光芒,也随之凝聚。
那并非简单的魔法或能量,而是源于他灵魂王座基石的、最纯粹的、属于【此世一切之恶】的诅咒本源。
一光,一暗。
一善,一恶。
两种位于世界法则两极的、绝对无法共存的终极概念,此刻,却如同温顺的宠物般,在他的双手中,静静地燃烧、旋转。
它们之间泾渭分明,却又通过星罗的身体,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这一幕,充满了荒谬的、亵渎神灵的美感,让远处那已经陷入绝望的雅典娜,看得不寒而栗。
她知道,最恐怖的时刻,即将来临。
星罗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平静地,将自己的双手,猛地,合二为一!
轰——!!!
想象中那足以将整片地中海都蒸发殆尽的惊天大爆炸,并没有发生。
当那颗概念性的“太阳”,与那团纯粹的“恶”之本源,正面碰撞的瞬间。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没有声音,没有光芒,没有冲击。
有的,只是一种源于世界最底层规则的、绝对的“错乱”!
一种……法则层面的“短路”!
以星罗为中心,方圆数千米之内的空间,开始呈现出一种如同被高温灼烧的塑料薄膜般的、诡异的扭曲与褶皱。
远处的山峦,在视野中时而被拉长,时而被压扁,仿佛化为了一幅超现实主义的拙劣画作。
时间的流速,在这一刻,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一滴从火山岩上滴落的雨水,在半空中,时而静止不动,时而又以百倍的速度加速落下。
岛屿周围那原本正在疯狂咆哮的海水,更是出现了光怪陆离的景象。
东边的海面,在瞬间沸腾,蒸腾起无尽的白色水汽,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真正的太阳。
而西边的海面,却在同一时间,急速冻结,化为了一座座闪烁着惨白寒光的巍峨冰山!
沸腾与冰封,生与死,在这一刻,以一种极度矛盾的方式,同时上演!
“世界的……‘根’……被烧断了……”
雅典娜失神地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作为智慧女神,她能清晰地“看”到,那些支撑着现实世界稳定运行的、凡人无法观测的“法则之线”,正在这场恐怖的“短路”中,一根根地被烧毁、崩断!
这个男人,正在以一己之力,将这片现实,从世界原有的秩序中,强行剥离出去!
他要在这里,创造出一个……不受任何法则约束的、“绝对自由”的奇点!
而就在这片法则混乱的、绝对的“中心”。
在光与暗相互湮灭、善与恶彼此抵消之后,所留下的那片“绝对虚无”之中。
一道漆黑的、细如发丝的裂痕,悄无声息地,出现了。
它就那么凭空出现,仿佛有人用最锋利的笔,在现实这张画布上,轻轻地划下了一道。
紧接着,这道漆黑的裂痕,开始以一种缓慢而又无可阻挡的态势,向着两端,缓缓撕裂!
它没有厚度,没有深度,只是一条纯粹的、不反射任何光线的、绝对的“线”。
那不是通往任何物理空间的传送门。
那是连接“现实世界”与“神话概念”的、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是星罗,用光与暗这两把手术刀,硬生生地,在世界的肚皮上,划开的一道口子!
透过这道裂痕,似乎能够窥见到,另一侧那光怪陆离的、充满了无数矛盾概念的、属于神话与英雄史诗的“故事之海”。
看到这条裂痕的出现,星罗那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类似于“满意”的表情。
通往“根源”的道路,已经打开。
接下来,就该放入“鱼饵”了。
他没有任何的犹豫,心念一动。
一缕比之前那团黑暗,更加精纯、更加邪恶、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负面情绪的、属于他自己灵魂本源的【此世之恶】气息,从他的指尖,分离而出。
那是一条细长的、如同黑色小蛇般的诅咒之线。
它一出现,周围那混乱的法则,都仿佛畏惧它一般,纷纷向后退避。
这是星罗,为了引诱那个沉睡在人类史背面的“恶神”,而精心准备的、独一无二的信标。
因为,只有这份同样诞生于“人类集体无意识”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线的“恶”曼纽,产生最深层次的“共鸣”。
“去吧。”
他用一种如同在进行投喂般的、平静的语气,屈指一弹。
那条漆黑的诅咒之线,瞬间化为一道流光,义无反顾地,投入到了那道正在缓缓扩大的、现实的伤口之中。
在信标没入黑暗的瞬间,整座火山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绝对的死寂。
风停了。
浪熄了。
就连天空中那咆哮的雷云,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一秒?
还是一年?
没有人知道过去了多久。
突然。
一个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非男非女、非老非幼的、充满了无尽污染与恶意的……呢喃声,从那道漆黑的裂痕之中,缓缓地,渗透了出来。
“——汝,在……呼唤……我?”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
而是如同病毒一般,直接在每一个听到它的人的灵魂深处,凭空响起!
“噗!”
修为最弱的雅典娜,连一秒钟都没能抵抗,猛地喷出了一口金色的神血!
她本就惨白的脸庞瞬间变得灰败,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也失去了所有的焦距,只剩下了纯粹的、源于灵魂本能的恐惧与疯狂!
仅仅只是听到对方的一句话,这位古老的智慧女神,便已濒临“神格崩溃”的边缘!
蕾斯蒂亚与艾斯特的状况,也同样不容乐观。
蕾斯蒂亚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变回了【贯穿真实的魔剑】的形态,漆黑的剑身之上,不断地闪烁着危险的暗红色电弧,发出了“嗡嗡”的悲鸣,仿佛正在承受着某种概念层面的巨大侵蚀!
艾斯特所化的【歼魔圣剑】,更是光芒黯淡,银色的剑身剧烈地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崩碎开来!
就连她们这种最高位的精灵,都无法长时间承受这股声音中,所蕴含的、纯粹的“污染”!
整个现场,唯有星罗一人,依旧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他那双漆黑的眼瞳,冷漠地注视着那道正在不断向外渗透着恶意的裂痕,仿佛在等待着,那位“客人”的正式登门。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期待。
下一刻。
一只,由纯粹的、不断蠕动的、仿佛汇聚了世间所有污泥与诅咒的“黑泥”所构成的“手”,从那道漆黑的裂痕之中,缓缓地,伸了出来。
它没有皮肤,没有骨骼,只是一个“手”的形状。
一滴滴漆黑的、充满了不祥气息的“淤泥”,不断地从“手指”的缝隙间滴落。
但这些淤泥,并未落入现实世界。
而是在滴落的瞬间,便凭空消失,仿佛被另一个维度的法则,所重新吸收。
那只黑泥之手,动作缓慢,却又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它缓缓地,伸出裂痕。
然后,用一种充满了试探与好奇的姿态,将那五根不断蠕动变化的“手指”,轻轻地,搭在了……现实世界的“边缘”。
咔嚓——!
在两者接触的瞬间,一声仿佛玻璃碎裂般的、清脆的声响,响彻了整个世界。
那只黑泥之手所触碰到的、现实的“边缘”,那片无形的、由世界法则所构成的“次元壁”,竟如同被强酸腐蚀的纸张般,开始迅速地、无声地,消融、崩解!
现实,正在被“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