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永恒之城。
灿烂的阳光洒在古老的石板路上,将特拉斯提弗列街区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游人如织,街边的咖啡馆飘出浓郁的香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慵懒而浪漫的气息。
三道身影,行走在这片画卷般的景色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和谐。
走在最中间的,是黑发黑瞳的星罗。
他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休闲服,双手插在口袋里,步伐不紧不慢,漆黑的眼瞳平静地扫过周围那些充满了历史厚重感的建筑,脸上看不出任何游客应有的新奇或赞叹。
在他的左手边,银发红瞳的少女艾斯特正小心翼翼地跟着,白皙的小手紧紧攥着星罗的衣角,仿佛生怕一不留神就会跟丢。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全新的世界,鲜红的眼瞳里带着一丝警惕,但更多的,是待在星罗身边时那份化不开的安心感。
而在星罗的右手边,是拥有夜色长发与黄昏眼瞳的蕾斯蒂亚。
这位前魔王殿下此刻收起了背后的漆黑羽翼,一身精致的暗色哥特洋裙让她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惹眼。她没有像艾斯特那样紧张地跟随,而是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姿态优雅地与星罗并肩而行,黄昏色的眼眸带着玩味的神色。
对于周围路人投来的惊艳目光,星罗毫不在意。
他的视线掠过一座古老的喷泉,掠过那些在街头表演的艺人,这些在常人眼中充满生活情趣的景象,在他那双深邃的眼瞳中,却被迅速地解析、归类,最终打上了一个冰冷的标签。
【维持同伴精神状态的必要投资】。
是的,投资。
这便是星罗此刻正在做的事情。
在成为弑神者,篡夺了韦勒斯拉纳的十种权能之后,他立刻用【强风】的力量,带着艾斯特与蕾斯蒂亚跨越地中海,降临在了这座城市。
他并非心血来潮。
而是经过精密计算,得出的最优结论。
艾斯特的灵魂深处,烙印着弑主的诅咒,这份诅咒因吞噬【此世一切之恶】而被催化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境地。虽然暂时被自己的【咒缚王座】所镇压,但其精神依旧处于极度脆弱、敏感的自责状态。
蕾斯蒂亚看似游刃有余,但之前在圣杯战争世界共同经历生死,以及亲眼目睹自己“吞噬”神明的过程,同样对她造成了极大的精神冲击,让她对自己这位“王”的认知,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偏离。
这两位最高位的精灵,是他最重要的“武器”与“同伴”,是他保留的最后人性基石。
她们的精神状态,必须维持在绝对的稳定。
任何潜在的崩溃风险,都必须在萌芽阶段就被彻底扼杀。
所以,才有了这次看似悠闲的罗马假日。
在等待“赤铜黑十字”呈上神具的这十天里,利用这个世界凡人所定义的“观光”,来舒缓艾斯特与蕾斯蒂亚紧绷的神经,确保她们在下一次投入“使用”时,能发挥出百分之百的性能。
这就是王的思考方式。
一切行为,都服务于最终目的。所有过程,皆是成本与收益的计算。
“王,你看那个。”
艾斯特的声音轻轻响起,打断了星罗的内部演算。
她伸出手指,指向不远处一个排着长队的小店,那是一家卖意式冰淇淋的店铺,橱窗里五颜六色的冰淇淋,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星罗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面无表情,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
艾斯特手中多了一个香草巧克力双拼的甜筒。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见到,也是第一次品尝这种名为“冰淇淋”的食物。
她学着周围人的样子,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一股冰凉甘甜的滋味,瞬间在她的味蕾上绽放。
艾斯特那双鲜红的眼瞳,猛地睁大了一瞬,其中难得地流露出纯粹的惊喜。
她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冰淇淋,又看了一眼身旁面无表情的星罗,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向上翘起,露出一个浅浅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笑。
随即,她不再大口吞咽,而是像一只护食的小松鼠,小口小口地,无比珍视地品尝着这份来之不易的甜美。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纯粹的快乐。
星罗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那双漆黑的眼瞳中,没有任何温情,只有冰冷的记录与分析。
【反馈:出现正面情绪波动,瞳孔放大,心率微幅上升,嘴角出现非自主性上扬。精神紧张度下降百分之七。
【结论:简单的物质刺激有效。成本:五欧元。投资回报率:高。可作为常规精神维护手段,纳入数据库。
就在星罗进行着冷酷的数据记录时,一股柔软温热的触感,从他的右臂传来。
是蕾斯蒂亚。
这位黑翼的魔王,不知何时已经靠了过来,用一种无比自然的姿态,亲密地挽住了他的手臂,丰满的胸脯有意无意地挤压着他的胳膊。
“我的王,偶尔也该像个人类一样享受一下吧?”
蕾斯蒂亚仰起俏脸,黄昏色的眼瞳中带着戏谑的笑意,她将下巴轻轻搁在星罗的肩膀上,用充满诱惑的语气轻声呢喃:“一直这么紧绷着,可是会失去很多乐趣的哦?”
这是一个试探。
一个试图撬开星罗那层冰冷非人外壳的,精心设计的试探。
她想看看,在成为“王”,吞噬了神明之后,星罗究竟还保留了多少属于“人”的部分。
然而,星罗的反应,让她失望了。
不,应该说,是让她的心,沉得更深,也跳得更快了。
星罗甚至没有低头看她,目光依旧平视着前方,仿佛手臂上传来的柔软触感,与路边的一块石头没有任何区别。
他的嘴唇轻轻开合,用那毫无波动的冰冷语调,做出了回答。
“享受,是达成目的后的副产品,不是过程。”
一句话,打消了蕾斯蒂亚所有的挑逗与试探。
她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一股挫败感从心底涌起。
但紧随其后的,是一种更加病态,更加深沉的着迷。
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会因为她的捉弄而脸红心跳的少年了。
他已经彻底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君临万物、视众生为棋子的“王”。
而自己,似乎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资格站在他身旁,见证这份冷酷与强大的存在。
这个认知,让蕾斯蒂亚感到了一阵混杂着恐惧与兴奋的战栗。
她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将星罗的手臂,抱得更紧了。
一行三人,以这种诡异的氛围,继续在罗马的街头漫步。
他们穿过鲜花广场,路过宏伟的万神殿,最终,跨过了台伯河,来到了世界上最小的国家。
梵蒂冈。
他们的最终目的地,是那座矗立在圣彼得广场尽头,世界上最大的教堂——圣彼得大教堂。
这里是天主教会的中心,是亿万信徒的朝圣之地。在普通人眼中,它宏伟、壮丽、神圣。
但在星罗的感知中,这里,是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信仰之力”的聚合体。
千百年来,无数信徒的祈祷、忏悔、崇敬,如同一条条涓涓细流,汇聚于此,经过独特的仪式与法阵转化,最终形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纯粹的“神圣”力场。
这股力量,对于妖魔鬼怪而言,是足以将其瞬间净化的剧毒。
对于星罗而言,却另有他用。
他平静地走上台阶,穿过教堂那巨大的门廊。
就在他的脚,踏入教堂内部,接触到那片浓郁到近乎实质的“神圣”力场的瞬间。
轰——!!!
一场无声的核爆,在他的灵魂最深处,轰然引爆!
盘踞在他灵魂核心,那尊由【第三魔法·天之杯】与【此世一切之恶】融合锻造而成的【咒缚王座】,与整个大教堂积累了千年的神圣之力,产生了剧烈到极致的、绝对不可调和的根本性冲突!
王座之上,那份来自异世界的、最纯粹的“恶”,如同被直接丢进了熔岩里的寒冰,瞬间沸腾!
而教堂积累千年的“圣”,也仿佛遭遇了最可怕的污染源,疯狂地咆哮、排斥、试图净化这个不应存于世的异物!
一黑一白,两种截然相反的根源性概念,在星罗的灵魂与现实的交界处,展开了一场无声而惨烈的战争!
星罗的身形,猛地一顿。
他那双一直一向平静的眼瞳,第一次,微微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