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结束了。
或者说,以一种远超所有人理解范畴的形式,被强行“终结”了。
晓家的客厅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晓古城坐在沙发上,双肘抵着膝盖,深深地将脸埋在掌心之中。
他引以为傲的、属于第四真祖的磅礴魔力,依旧在血管中奔腾不息,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大。
但此刻,这份力量带给他的,不再是安心与自信。
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迷茫与空洞。
就在刚才,他试着召唤自己的眷兽。
然而,无论是狮子之黄金,还是牛头王之琥珀,那些曾经响应他的意志、撕裂敌人的太古凶兽们,无一例外地,拒绝了他的召唤。
不,那不是拒绝。
而是在响应的瞬间,便从精神链接的另一端,传来了如同小动物遇见天敌般、最原始、最纯粹的……恐惧!
它们在害怕。
害怕那个仅仅是存在着,就让世界法则都为之颤抖的、新生的“王”。
“可恶……”
晓古城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无法理解。
完全无法理解那个名叫星罗的男人的行为。
那个男人,以一种近乎疯狂的方式,主动释放了本该被永久封印的“圣歼”之力,亲手将这座岛屿推入了毁灭的深渊。
然而,他又在下一刻,以一种神明般的、不讲道理的绝对力量,终结了这场由他自己引发的灾难。
然后,在那高天之上的王座中,发表了那段让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的“实验室”宣言。
他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而自己,作为被誉为“世界最强吸血鬼”的第四真祖,在这座已经被彻底改变了规则的岛上,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用拳头去对抗一个能够随手“抹除”存在本身的“神”?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他自己苦涩地掐灭。
那根本不是战斗,那是自杀。
一连串无解的问题,让他思绪混乱不堪,让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与焦虑之中。
不行,必须找个人问问。
一个足够了解这个世界“里侧”秘密的人。
一个念头,瞬间划过他的脑海。
南宫那月!
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想起了那位刚刚从世界法则的束缚中获得自由,此刻正暂时借住在自己公寓隔壁的“空隙的魔女”。
作为弦神岛曾经的“女王”,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公寓的门铃声响起。
门很快就开了。
开门的,正是穿着一身精致哥特萝莉裙装,看起来依旧如同洋娃娃般娇小美丽的南宫那月。
只是,此刻的她,脸上没有了往日那种总是带着一丝从容与戏谑的淡定。
她美丽的眼眸里,透着前所未有的敬畏与疲惫。
“是你啊,晓古城。”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很久没有休息好。
“那月酱,我……”
晓古城刚想开口,就被南宫那月直接打断。
“进来吧,我刚泡了红茶。”
她侧过身,让开了道路。
公寓的客厅里,陈设简单而雅致。
南宫那月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将一杯散发着醇厚香气的红茶,放到了晓古城的面前。
晓古城端起茶杯,却根本没有喝的心情,他抬起头,用一种近乎于求助的目光看着眼前的魔女,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月酱!那个家伙……星罗,他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想做什么?‘圣歼’、‘抹杀’、还有那个‘实验室’宣言……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宫那月静静地听着他那连珠炮似的提问,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仿佛穿过了墙壁,望向了窗外那片已经恢复了表面平静的城市。
许久,她才放下茶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不要去试图理解他,晓古城。”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却狠狠地冲击着晓古城的心。
“把他当成一场无法预测的台风,一次无法抵抗的地震,一种全新的、我们必须去适应的自然现象。你只要知道一件事……”
南宫那月转过头,那双复杂的眼眸,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直视着晓古城的眼睛。
“从今往后,这座岛屿的规则,不再由魔导士工会决定,不再由人工岛管理公社决定,甚至……不再由我决定。”
“这里的规则,姓‘星’。”
晓古城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南宫那月的话,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冰冷而清晰。
“而你,晓古城,你作为第四真祖的任务,也不再是单纯地战斗和破坏。”
“你的新任务,是确保那位新生的‘王’,不会对他脚下这座‘实验室’……失去兴趣。”
“……”
死寂。
南宫那月的话,非但没有为晓古城解开任何疑惑,反而将一个更巨大、更沉重、也更令他无法理解的枷锁,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让他……去取悦那个魔王?
让他用自己的存在,去维系那个男人对这座岛屿的“兴趣”?
这算什么?小丑吗?
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世界,并非只有战斗和胜负。
还有一种他过去从未接触过,也完全无法触及的、名为“格局”的东西。
而他,被远远地、毫不留情地,抛在了那个“格局”之外。
他看着窗外那已经重新亮起万家灯火的城市,车水马龙,一片祥和,仿佛下午那场毁天灭地的灾难从未发生过。
他感受着体内那依旧强大,却变得毫无意义的真祖之力,第一次,感到了作为“世界最强吸血鬼”的……无力。
就在这时,他公寓的门铃,突然响了。
“哥哥!哥哥!快开门啊!”
门外传来了妹妹晓凪沙那充满活力的、毫无阴霾的喊声。
“还有夏音酱哦!我们来找你和雪菜酱一起去参加庆典啦!”
晓古城麻木地站起身,打开了门。
门口,凪沙和叶濑夏音正一脸兴奋地看着他,手中还拿着庆典的宣传单。
“哥哥,我们还让雪菜酱去邀请新来的邻居,那个叫星罗的转校生了!人多才热闹嘛!”
听着妹妹那浑然不觉的话语,晓古城的心,五味杂陈。
他看着凪沙那张天真烂漫的笑脸,再也无法像往常一样,露出宠溺的笑容。
沉重的责任感与无力感交织在一起,压在他的心头。
守护。
自己要如何,才能守护住妹妹这份日常的笑容?
在那个已经将这座岛屿视为“实验室”的、神明般的男人面前?
他的迷茫,将促使他去寻找,除了“战斗”之外,自己作为“第四真祖”能够守护大家的……另一条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