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备战(1 / 1)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家名为“悖论”的咖啡馆的。或者说,那个伪装成咖啡馆的,反抗世界意志的前线指挥部。

当我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深夜的街口。风带着秋夜的凉意,灌进我单薄的衬衫里,我却感觉不到冷。手里攥着的那枚普通的、在路边随处可见的叶子,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掌心发疼。不,不是物理上的温度,是一种……存在的重量。

“创世的雏形。”

“钥匙。”

教授那张看不出年纪的脸,和他那双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眼睛,在我脑海里反复闪现。他把我推向了一个我从未想象过的战场,然后给了我一个荒诞到可笑的家庭作业——把一片叶子,变成一只鸟。

四十八小时。

我抬头看了看远处大厦上悬挂的电子时钟,午夜十二点零七分。冰冷的红色数字像倒计时一样,敲打着我的神经。这意味着,留给我的时间,只剩下四十七小时五十三分钟。之后,一个名为“锚”的东西——一个专门为了清除我这个“bug”而诞生的世界补丁——就会出现在“不语”书店。出现在苏晓晓的面前。

我无法想象那会是怎样的场景。是凭空出现一个怪物?还是某个路人突然变身?盖亚的修正,教授说,总是以“巧合”的面目出现。也许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一次无法解释的爆炸,或者更糟……一种能将整个空间“固化”的力量,让一切改变都成为不可能。在那片区域里,我的能力,我引以为傲的“定义”,将彻底失效。

我会被“锚定”在那里,像一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动弹不得,直到盖亚的意志将我彻底“格式化”。

一想到苏晓晓可能会被卷入这种超现实的灾难,我的心脏就一阵抽搐。那个女孩,她的人生本该是书本的油墨香,是午后的阳光,是冰镇西瓜的甜味。而不是什么见鬼的法则固化,什么免疫体。

我深吸一口气,城市的废气和尘土涌入肺里,呛得我有点想咳嗽。不行,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

我的出租屋。那个十几平米,堆满了专业书籍和速食包装的狗窝,此刻成了我唯一的避难所和练兵场。

……

“定义:此叶片,其生物构成,为一只麻雀。”

我盘腿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将那片叶子平放在掌心。我学着自己之前改变咖啡温度时的样子,集中全部精神,试图用我的意志去强行扭转它的本质。

这是最直接,也是我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方法。既然我的能力是“定义”,那么我直接赋予它新的定义不就行了?就像给一个文件重命名一样简单粗暴。

一秒。两秒。十秒。

什么都没有发生。

叶子还是那片叶子,绿得有点发蔫。它的脉络在灯光下清晰可见,像一张微缩的地图,通向一个绝不动摇的、名为“植物”的命运。

我不信邪。一定是我的精神力不够集中。或者,我的“定义”不够精确。

“重定义:该物体的宏观表现形式,从‘樟树叶’,转变为‘欧亚树麻雀’。”

还是没用。

“最终定义:构成此叶片的夸克、轻子、玻色子,立刻重组,以‘欧亚树麻雀’的蓝图为模板,进行结构性跃迁!”

这一次,叶子终于有了反应。它猛地一颤,边缘开始卷曲、枯萎,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命力。那抹绿色迅速褪去,变成了焦炭般的黑色。几秒钟后,它在我掌心化为一撮比灰尘还细腻的粉末,被我窗户缝里漏进来的一丝微风吹散了。

失败了。而且败得非常彻底。

我颓然地靠在墙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刚刚那一下,我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狠狠地拧了一下。一种精神被掏空的虚弱感涌了上来。

为什么?为什么改变一杯咖啡的温度可以,而改变一片叶子就不行?

难道是因为……复杂性?

水的冷热,只是分子运动的剧烈程度不同。这或许在盖亚的逻辑里,只是一个参数的调整,一个微不足道的变量。所以它被我“欺骗”了过去。

但一片叶子和一只鸟,那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东西。植物界和动物界,纤维素和蛋白质,这是生命底层逻辑上的根本差异。我刚才的行为,就像试图在电脑的c盘里直接输入“d盘里那个游戏的存档给我拿过来”,系统不蓝屏就不错了,它根本无法理解这种跨越基本盘的指令。

我的能力,不是万能的许愿机。它必须……符合某种逻辑。哪怕是我自己创造的逻辑。

我又想起了教授的话。

“我们是在盖亚的代码里,寻找漏洞,然后注入一小段它能理解的指令。”

“而你,‘钥匙’,你不一样。你是在创造它无法理解,但又不得不承认的‘诗’。”

诗……

这个词让我感到一阵迷惘。我一个整天和代码、服务器、防火墙打交道的程序员,你让我去写诗?这比让我去徒手造一台光刻机还离谱。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啤酒,一口气灌下去半罐。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稍微压制住了我内心的焦虑。时钟的指针无情地走着,每一声滴答,都像是“锚”在向我靠近的脚步声。

我不能坐以待毙。

如果直接的、暴力的“定义”不行,那“故事”呢?

我再次走到楼下,从同一棵树上,又摘下了一片叶子。回到房间,我把它放在桌上,像是在面对一个最难缠的甲方客户。

我清了清嗓子,感觉自己像个十足的傻子。

“听着,”我对着叶子说,“从前,有一片叶子,它厌倦了日复一日地挂在树上,看着鸟儿在天空中自由地飞翔。它羡慕它们,它渴望那种感觉。于是,它向流星许愿……”

我编不下去了。我自己都觉得尴尬。这算什么?三流童话故事吗?别说盖亚了,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

但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瞥见,那片叶子的叶尖,似乎……微微翘起了一下。

不是风,我的窗户关得很严。是一种……主动的姿态。

有门!

这个发现让我精神一振。原来,方向是对的,只是我的“故事”太烂了。它没有力量,没有灵魂,只是一堆空洞的词藻。一个好的故事,需要细节,需要情感,需要一个能让听众(在这个情境下,是整个世界)信服的内核。

我重新坐好,这一次,我没有急着开口。我凝视着那片叶子,试图去感受它。它的生命,它的历史。

它在春天发芽,沐浴着阳光和雨水。夏天,它在风中沙沙作响,为树下乘凉的人们提供一片阴凉。秋天,它的绿色开始褪去,生命即将走向终点。它的一生,就是等待,然后落下,归于尘土。这是盖亚为它写好的剧本,一个稳定、封闭、绝对理性的循环。

我要做的,就是在这个剧本上,用红笔狠狠地画上一个惊叹号,然后写上我自己的续集。

“你不是一片普通的叶子。”我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专注,仿佛在进行一场催眠,“你是一段记忆的载体。还记得吗?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小鸟,它在第一次离巢飞翔时,因为胆怯和笨拙,从高空坠落。在它生命的最后一刻,它看到的,就是你所在的这根树枝。它的不甘,它对天空最后的眷恋,它那份还未曾展开的、对飞翔的全部渴望……都像墨水一样,浸透了你。你不是一片等待凋零的叶子,你是一个沉睡的灵魂。你的脉络,不是为了输送水分,而是承载着翅膀的蓝图。你的细胞壁,也不是为了支撑结构,而是在等待一个苏醒的信号,一个将它们重组成羽毛和骨骼的号令。”

我一边说,一边将我所有的情感,我对那个虚构的小鸟的同情,对它悲惨命运的惋惜,对我自己被囚禁在“普通人”身份下的孤独,全部倾注进去。我不再是林默,我是一个说书人,一个招魂师。我讲述的,是宇宙间一个被遗忘的、悲伤而美丽的故事。

“你听到了吗?天空在呼唤你。那不是风声,那是你同伴的鸣叫。它们在等你回家。你的一生,不是从春天到秋天,而是从坠落,到再一次……起飞。”

我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化为一句耳语般的定义。

“你的名字,不叫‘叶’。你的名字,叫‘归乡’。”

话音落下的瞬间,桌上的叶子剧烈地颤抖起来!

它不再是枯萎,而是一种……蜕变。那抹绿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斑驳的、类似羽毛的褐色。叶片的中轴线——那根最粗壮的叶脉——开始变粗、变硬,像一根正在成型的脊骨。两侧的叶肉则开始变薄、分离,拉扯出无数细密的丝状物,像绒毛,又像羽翼的雏形。

整个叶片蜷缩成一团,像一颗心脏般搏动着。我能感觉到,我的精神力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被抽走,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阵阵发黑。但我死死地咬着牙,维持着那个“故事”的完整性。我不能让它中断,一旦中断,这个正在发生的奇迹就会因为逻辑链的断裂而崩溃。

“翅膀……你需要翅膀……”我喘着粗气,补充着故事的细节,“骨骼要中空,为了飞得更高。你需要一颗强大的心脏,为你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飞行提供力量。你需要一双能看见天空的眼睛……”

每一次补充,都是一次对世界规则的悍然挑战。我感觉自己像一个疯狂的画家,在上帝已经完成的画作上,肆意地涂抹着自己的色彩。而盖亚,这个画框的主人,正在用尽全力抵抗我的画笔,试图修复那些“不和谐”的笔触。

我的鼻腔里一热,一股腥甜的液体流了出来。是鼻血。我顾不上擦,依旧死死地盯着那个正在经历创世纪般变化的小东西。

终于,那团搏动的物质停止了变化。它静静地躺在桌上,不再是一片叶子,也不完全是一只鸟。它像一个用羽毛和植物纤维勉强粘合起来的、粗糙的模型。它有翅膀的轮廓,有头的形状,但没有眼睛,没有脚,更没有生命。

失败了……吗?

不,不对。

我比之前进了一大步。我已经能扭曲它的形态了。我缺少的是什么?

生命。

我创造了一个“标本”,而不是一个“活物”。我的故事,赋予了它“成为鸟”的理由和蓝图,却没有赋予它“活下去”的动力。

我瘫倒在椅子上,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看了一眼手机,距离我从咖啡馆出来,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小时。

时间,只剩下一半了。

……

剩下的二十几个小时,我像疯了一样。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个过程。我摘光了楼下那棵樟树所有我能够得着的叶子。

我尝试了无数个故事版本。

有的是关于一个爱上飞鸟的树精,将自己的一部分化作鸟儿去追寻爱人。

有的是关于一个古代炼金术士,试图创造“植物贤者之石”的失败产物。

有的是关于未来世界的基因技术,一段被编码在植物dna里的“飞禽”序列被意外激活。

每一次尝试,都比上一次更进一步。那片叶子在我手中,变成过长着羽毛的鱼,变成过有翅膀的石头,变成过各种奇形怪状、介于生与死之间的“奇迹造物”。我的精神力在一次次的透支和恢复中,变得越来越坚韧,我对“定义”的理解也越来越深。

我终于明白,“定义”不是一句命令,而是一份完整的、包含“前因后果”、“内在逻辑”、“能量守恒”(哪怕是伪造的能量守恒)和“最终宿命”的……世界观策划案。

我要做的,是向盖亚提交一份它无法拒绝的提案。

当我拿起最后一片叶子时,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这是第二天的清晨,也是四十八小时的最后期限。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一次,我没有再急着去讲述一个外部的故事。我闭上眼睛,将自己完全代入。我就是那片叶子。我就是那个坠落的鸟。我的意识,就是那份对天空不甘的执念。

我感受到了春天阳光的温暖,夏日暴雨的洗礼,秋风萧瑟的凉意。我感受到了作为一片叶子的平静和……宿命的无聊。

然后,我感受到了“鸟”的记忆。那种在高空俯瞰大地的辽阔,那种穿过云层的自由,那种与风融为一体的喜悦。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体验”在我的脑海中交织、碰撞。

最终,它们融合了。

我不再需要去“讲”故事了。因为我自己,就是故事本身。

我睁开眼,掌心的叶子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小的、完整的生命。一只麻雀。

它有着一身朴素的褐色羽毛,黑色的眼睛像两颗晶亮的玻璃珠,好奇地打量着我这个“造物主”。它不是模型,不是标本,我能感觉到它温热的体温,能听到它胸腔里那颗小心脏在“怦怦”地跳动。

它活了。

我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为这个故事,写下了最后的结局。

“定义:它的生命,是燃烧一次飞行的全部燃料。它的宿命,是在触碰到天空的最高点后,重新化为尘埃,回归大地。”

这既是它的终点,也是我为这次“创世”行为,向盖亚支付的代价。一个有始有终的、逻辑闭环的故事,才不会被系统判定为需要紧急修复的恶性bug。

小麻雀似乎听懂了我的话。它用小小的头颅,轻轻蹭了蹭我的手指,像是在告别。

然后,它张开翅膀,用力一振。动作有些笨拙,但充满了力量。它从我的掌心飞起,在我的小屋里盘旋了一圈,然后径直冲向了那扇紧闭的窗户。

在它撞上玻璃的前一瞬间,我用最后的意志下达了最后的定义。

“定义:此块玻璃,对于‘归乡’而言,不存在。”

小麻雀毫无阻碍地穿过了玻璃,就像穿过一层幻影,飞入了清晨的微光中。它越飞越高,越飞越快,在空中划过一道喜悦的弧线。当它达到最高点,沐浴在第一缕朝阳中的那一刻,它的身体突然像一朵小小的烟花,无声地绽放开来,化作无数金色的光点,随风飘散,消失不见。

成了。

我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板上,彻底失去了意识。但在昏迷前的最后一秒,我心里却无比的平静。

我看着窗外那片被朝阳染成金色的天空,仿佛看到了苏晓晓的笑脸。

“锚”?

来吧。

我已经准备好了。我的武器,不是刀,不是剑,不是任何物理存在的东西。

我的武器,是一个更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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