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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在书里,或是那些情节俗套、评分不高的电视剧里,总看到男主把心爱的女人称作 “心肝儿”“肉儿”“宝贝儿”,每次看到都忍不住皱眉,只觉得肉麻得浑身不自在。就连跟前妻在一起那几年,从恋爱到结婚,我也从没说过这类情话 —— 总觉得太过直白的称呼,反而少了几分真心实意,倒像是刻意演出来的。我一直觉得,人活着就该顺着自己的心意来,说话做事都该坦诚自然,这样才顺畅,才舒服,没必要为了迎合什么而勉强自己。
可自从林晓来了公司,自从她一声声脆生生地喊我 “张哥”,我这几十年的坚持,竟悄悄松动了。如今,我越来越清晰地感觉到,我心里那个曾经觉得肉麻无比的 “心肝儿”“肉儿”“宝贝儿”,才是发自肺腑的真情呼唤,因为现在我已然真真切切地有了具体对象。那种满心满眼的欢喜,像春天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爬满了整个心房,藏不住,也掖不住。有时候看着她对着电脑认真蹙眉的样子,有时候听着她跟同事说笑时清脆的声音,甚至只是远远瞥见她端着水杯走过走廊的身影,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冒出 “小心肝” 这三个字,到后来竟成了脱口而出的口头禅,像山涧的泉水似的,时不时就冒出来。
有一次开会,她坐在我斜对面,认真地做着笔记,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她发顶,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泽。我看着看着,差点就低声喊出那三个字,幸好及时回过神,硬生生咽了回去,后背都惊出了一层薄汗。我倒不是怕自己笑话自己,而是怕被不相干的人听了去 —— 公司里人多口杂,我比她大二十岁,又是同事,这层关系本就敏感,若是被人捕风捉影传些闲话,对她一个刚入职场没几年的小姑娘来说,总归是不好的。可这份不受控的心动,早已超出了中枢神经的掌控,越是刻意压抑,反而越是汹涌。不过转念一想,这份喜欢纯粹又干净,是我藏在心底的秘密,只要不打扰到她,不给他带来困扰,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了,反而每次想到她,心里都暖融融的,像是揣了个小太阳。
临近岁末,公司里的事情自然多了起来。各个部门的报表、全年的工作总结、各类评优评先的材料,一桩桩一件件纷至沓来,压得人喘不过气,办公室里的键盘敲击声都比平时密集了不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忙碌又焦灼的气息。前一天上午,我刚处理完一摞文件,办公系统就弹出了一份紧急通知,要求汇总一项横跨三个部门的全年工作总结。这活儿可不是简单写写就行,得先跑遍三个部门收集原始数据,再逐一核对筛选,最后还要汇总提炼,形成一份逻辑清晰、数据详实的报告,更要命的是,截止日期就在第二天下午五点。
这事每年都有,去年是另一位工龄长、经验足的同事负责的,当时她就跟领导提过,这是她最后一次接手,毕竟按职责划分,这本就是林晓所在部门的分内之事。所以今年,我统筹安排,便把这活儿交到她手上。我琢磨着,林晓在公司也满五年了,算得上是部门里的老人手了,平时做事也还算踏实,只是缺了些独立处理这类大型报告的经验,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她锻炼锻炼,于是便把这项工作交给了她。
我把文件打印出来,走到她的工位旁,她立刻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着我,眼里满是认真:“张哥,您吩咐。” 我把文件递给她,指着上面的要求耐心嘱咐:“晓晓,这个总结有点急,明天下午五点就得交。你先仔细看看往年的报告,我把去年的电子版发你内网了,重点看看数据汇总的逻辑和报告的结构,先做好知识储备。然后去跟另外两个部门的对接人联系,把全年的数据都收集齐,有不清楚的地方随时问我,别自己硬扛。” 她点点头,接过文件认真地应着:“好的张哥,我知道了,我现在就看。”
安排完后,我便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处理其他工作。一上午的时间,我偶尔抬头看向她的工位,都没见到她的身影,心里还想着,这姑娘倒是挺积极,想必是按我说的,跑去其他部门收集资料了。可直到下午快下班,离下班铃响只剩十几分钟,我看到她慢悠悠地从电梯里走出来,手里空空如也,压根没带任何资料,才觉得不对劲。我起身走过去问她:“晓晓,资料收集得怎么样了?” 她愣了一下,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张哥,上午接到通知,我今天要去总控制室值班,所以还没来得及去收集资料呢。”
听她这么说,我不由得心头一沉,涌上几分不快。倒不是怪她值班,而是她明明知道这份总结催得紧,却没提前跟我说一声值班的事,也没想着找人替个班,或是利用上午的时间先联系对接人,反而就这么白白浪费了一天时间。看着她一脸无辜的样子,我心里竟生出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怨气,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 她毕竟是晚辈,又是第一次接手这么急的活儿,或许是没意识到事情的紧迫性。我只好耐着性子说:“那你明天可得抓紧了,实在不行就跟我说,咱们一起想办法。” 她点点头,小声应了句 “好”。
到了第二天,我一早就去了公司,本以为能看到林晓抓紧时间赶进度,可没想到,她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样子,坐在工位上慢悠悠地翻着去年的报告,时不时还对着电脑发会儿呆。我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手里的工作都没心思做了,每隔半小时就忍不住走到她工位旁问一句:“晓晓,资料收集完了吗?要不要我帮你联系对接人?” 她每次都只是摇摇头,低声说:“快了张哥,我再看看。”
我看着她不急不躁的样子,真是又气又无奈。其实这事于我而言,本就游刃有余,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管理工作,这类总结报告我闭着眼睛都能写出框架。我心里琢磨着,哪怕她跟我服个软,说一句 “张哥,我有点搞不定,你帮帮我”,我也能立刻接手,用不了多久就能搞定。可她就是低着头默默地做着统计,一句话也不说,既不求助,也不着急,我再心急如焚,也无济于事。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我实在坐不住了,想着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报告交不上。于是打开电脑,凭着对这项工作的熟悉,结合往年的经验,不到一小时就写好了一份两千字的总结报告,数据详实,逻辑清晰,只等着补充一些最新的细节就能直接提交。我把报告保存好,刚想通过内网发给她,鼠标悬在发送键上,又犹豫了。我要是就这么直接发过去,会不会让她觉得我小瞧她,觉得我不信任她的能力?毕竟这是我特意教给她锻炼的机会,这么做反而适得其反。思忖再三,我还是把文件撤了回来,关掉页面,闷坐在屋里等着她的消息,心里既盼着她能快点有进展,又怕她真的搞不定,耽误了提交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从上午到下午,办公室里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我的心上。直到下午快五点,离截止时间只剩半小时,我手机微信终于弹出了一条消息,是林晓发来的:“张哥,给您发过去了。” 我心里一紧,赶忙打开内网邮箱,果然看到她在下午四点三十七分发来的文件。但我没急着点开 —— 我知道,内网文件只要不点击接收,对方就能看到 “未读” 的状态。
我心里悄悄琢磨着,幸好之前因为工作对接,加了她的微信,不然她还得特意从座位上站起来,跑到我的办公室来告诉我。其实我心里,是盼着她能亲自上门说一声的,哪怕只是简单一句 “张哥,报告发您了”,我也能借着这个机会跟她多说几句话,看看她是不是还在为报告的事着急。可这话又没法在微信上明说,毕竟我是她的前辈,这么直白地盼着见她,总归是不太合适。
思忖再三,我灵机一动,假装是系统自动回复,给她发了条微信:“系统提示:手机正在充电中,暂时无法查看消息,可通过电话或其他方式通知。” 发完这条消息,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 这分明是骗小孩子的把戏,对林晓这样二十多岁的大姑娘来说,多半只会当成个逗乐的笑话吧。我其实并非真的强求她来,只是忍不住有这样的念想,想多一点跟她独处的小契机。
我把手机放在桌上,眼睛却时不时瞟着屏幕,盼着能收到她的电话,或是看到她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门口。可等了足足二十分钟,手机安安静静,门口也没传来任何脚步声。眼看时间已经到了五点半,超过截止时间半小时了,我只好按捺住那份 “她来不来” 的小纠结,深吸一口气,点开了她发来的文件。
好在我之前已经写好了一份总结,心里有底。我快速浏览了一遍她的报告,看得出来,她确实下了功夫,数据都收集齐了,只是在逻辑梳理和语言表达上还有些欠缺。我便把我写的部分和她的内容整合起来,重点补充了一些分析性的表述,又对整体结构做了调整,稍作提炼拔高,报告很快就成型了。前后只用了十五分钟,我便把修改后的版本重新发给了她,随后立刻起身,走到了她的办公室。
她正坐在工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戳着桌面,看得出来,心里应该也在惦记着报告的事。我走到她身边,轻轻敲了敲她的桌面,她立刻抬起头,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紧张。我把修改的思路详细跟她说明了一遍,从数据的呈现方式到段落的衔接,再到重点工作的突出,一一讲给她听。她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点头,虽然一直侧着身子,没完全转过身来,但我能清晰地看到,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笑意,眼里的紧张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轻松与感激。
这样的结果,正是我乐见其成的。一句小小的玩笑,一份不算复杂的帮助,竟然逗笑了她,也让我们之间的心理距离,仿佛又拉近了一层。我心里暖暖的,暗自想着,以后真该多试试这种 “非正常” 的沟通方式,不用刻意端着前辈的架子,偶尔说些俏皮话,做点暖心的事,让她在忙碌的工作中,也能感受到几分轻松与快乐,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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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晚上,我加班到八点多,走出公司大楼时,正好看到林晓和几个年轻同事说说笑笑地从旁边的餐厅出来,看样子是出去聚餐了。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外套,脸上带着酒后的红晕,笑得格外灿烂。我没上前打扰,只是远远看着她上了同事的车,直到车子驶远才转身离开。喜欢热闹、爱聚会,本就是年轻人的天性,人之常情,我心里虽有些羡慕那些能陪在她身边的人,却也真心为她开心。
周五这天,林晓穿了件我从没见过的外套 —— 是那种带着点户外感的深红色,版型有点像冲锋衣,利落却不张扬,下身依旧是那条她常穿的宽松牛仔裤,让人看不清纤细的小腿和诱人的圆臀。
她今天的模样瞧着格外马虎,头发像是没怎么梳理,随意地披在肩头,脸上也不见往日的精致,连口红都没涂。我暗自猜测,她约莫是刚睡醒就急匆匆赶来了,压根没来得及好好收拾。
这副模样,和昨天精心打扮的样子判若两人,倒显出几分女儿家不加修饰的原生态本色,透着股难得的随性与真实。我正在处理一份文件,突然看到林晓拿着请假条走了进来,说是下午有事用换休请半天假。我心里有些好奇,忍不住随口问了一句:“晓晓,这是要去哪儿啊?” 她抬头对我笑了笑,眼神里带着几分神秘:“有点私事要处理,张哥。” 她没细说,我也不好再追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太过刨根问底反而显得唐突。
不过我能明显感觉到,经过这次总结报告的事之后,她对我的态度好了许多。以前喊 “张哥” 虽然也亲切,却总带着几分晚辈对前辈的敬畏,如今再开口,那份敬畏少了,多了几分自然的熟稔,偶尔在走廊里碰到,她会主动跟我打招呼,甚至还会跟我聊几句无关工作的闲话。那份藏不住的亲切感,像春日的暖风,轻轻吹过我的心尖,让我一整天都觉得心情舒畅。
我只知道她是不吃午饭到十二点下班就走,而不是午觉睡到下午两点才走。林晓向来有午睡的习惯,这次却是十二点下班铃一响,便准时离开,连饭都不吃了,一定是有什么要着急赶着的事。可这周五下午她特意请假,又走得格外早,现在距离下班还有一会儿功夫,人就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门了,我心里难免犯起了嘀咕 —— 她这是有什么急事?
趁着手里的活儿告一段落,我特意绕到她的办公室转了转。她正低头慢条斯理地整理东西,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乌黑的发梢上,映得侧脸线条柔和又安静。见我进来,她立刻抬起头,脸上漾着熟悉的笑意,脆生生地喊了句:“张哥,您找我呀?”
我摆摆手,装作随口路过的样子:“没什么事,就是看你收拾东西,过来问问要不要帮忙。” 她摇摇头,指尖轻轻把文件归拢整齐,语气平和又亲切:“不用啦张哥,都收拾好啦,就是有点私事要赶紧走一趟。”
看她神色淡然,眉宇间没有半分紧张焦虑,说话时也依旧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不像是遇到了什么急难的事。我心里的疑惑稍稍放下,转而又忍不住猜测 —— 既然不是急事,那她这般急匆匆的,多半是早就和人约好了要去什么地方玩。
眼下正是深冬,北方的天地一片萧瑟,寒风刺骨,实在没什么好去处。要想玩得尽兴,唯有往南方去才好 —— 那里气候温润,草木依旧葱茏,既能避开冬日的严寒,又能好好放松身心。这么一想,我心里便有了谱:她许是早就计划好了,要利用这周五的半天,再加上周末两天,凑个短假期去外地旅游呢。
想到这里,我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暖意。林晓年纪轻轻,本就该多出去走走看看,让生活过得丰富多彩些,也不枉这大好年华。真心愿她此番出行能玩得尽兴,一路顺遂,能在南方的暖阳里卸下工作的疲惫,好好享受属于自己的闲暇时光。
只是转念一想,又忍不住生出些许怅然。这般惬意的旅途,这般美好的风景,身边却没有我的陪伴。我总觉得,再好的景致,若是少了两情相悦的人并肩相守,终究是少了几分滋味。那些藏在山水间的欢喜,那些脱口而出的感慨,若是无人共鸣,怕是很难达到那种心有灵犀、尽情享受生活的痛快高点。可我心里清楚,这份念想也只能悄悄藏着,只要她能过得开心,于我而言,便已是莫大的慰藉了。
可她究竟是与谁同往,又成了我心头挥之不去的一桩心事。
想来,这行程多半是昨晚和她一起聚餐的人,在席间商量好的 —— 毕竟刚聚完餐,便急匆匆地凑假期出门,这般巧合实在太过明显。
只是,那个同行的人是谁?是男是女?若是同学,是高中时形影不离的挚友,还是大学里结伴同行的伙伴?若是朋友,又是在何处相识相知,能让她这般放心地结伴出游?
这些念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不停地冒出来,在脑海里盘旋往复。我搜肠刮肚地回想过往零星得知的关于她的只言片语,试图拼凑出一点线索,可越想越乱,最终只陷入一片茫然无措的揣测里,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