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象在山林里被毒蛇盯住了的感觉。
男孩不自觉夹紧屁股。
韩振这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营救对象长什么样,“哟”了一声,勾住男孩的肩膀,多年好兄弟般,兴致盎然地打听:“真有那么漂亮?”
指指帐篷:“比里面那位火辣辣的大波浪妞还更漂亮么?”
“我觉得……”
男孩正欲分析自己的心得感想,被一道厌烦至极的冷嗓打断。
“别说废话。”
“韩振,你带一队人,带上小猴子,从坠崖点沿着河道往下搜索。”
厉衔青全神贯注地看着地图,“我带人以定位器为圆心搜索。”
和韩振预先制定的战术不谋而合。
“yes,sir!”
韩振双腿一并,偷工减料地敬了个礼。
小男孩也跟着看地图,沉默了两秒,视线欲言又止地移向厉衔青。
“帅哥叔叔,有个问题,定位器那里你进不去,周围都是密林,我也进不去。”
“直升机呢?”
“也不行的,没有可以降落的平地。”男孩平静地说。
厉衔青不说话了。
男孩以为厉衔青在思考其他方案,只有韩振清楚,直升机能不能降落,对厉衔青而言压根儿就不算问题。
眼下比较重要的反而是——
“武器怎么说?”
韩振直言不讳地问厉衔青,下巴朝帐篷昂了昂。
“你来之前,那个大块头,就是寸头、脖子纹身、守着大波浪妞的那个,他已经把手续都办好了,救援队跨国搜救没问题。”
“但是,武器他搞不定,你们国家,枪不能用。”
深入这种深山老林,还有可能跨出国境线,如果不允许携带枪支,不说遇上犯罪份子,就是遇到野猪也吃不消。
武器,深域在西南的工厂要多少有多少。
问题在于使用权限。
黑眸划过沉思,厉衔青拿出手机。
“我来办。”
没什么好说的,直接打给厉栖烽。
听说了簪书遇险,下落不明,厉栖烽口吻严肃,不带一丝尤豫:“可以,我亲自交代下去。我来给你背书。”
目的达成,厉衔青正准备挂电话,厉栖烽忽然喊住了他。
“衔青。”
厉衔青沉默。
知道他在听,厉栖烽斟酌着开口:“我们线人回报,湄邦国境线那边,塔沙犯罪集团正在蕴酿一桩毒品交易,就在这两天,各方势力都会相当活跃,如果你搜救过程中不小心遇上了……”
这些人是世界上最心狠手辣、最没人性的一群人,都是荷枪实弹的亡命之徒。
明白厉栖烽的潜在意思,厉衔青淡淡道:“知道了,死不了。别学我二婶啰鸡吧嗦的。”
厉栖烽一默。
“不不,我不是担心你。”
“我是想说,如果遇上了,至少,注意点影响,别弄得太过,报告不好写。”
厉衔青解禁了武器使用权,就好比老虎磨利了爪子。
想起他六亲不认的狠劲儿,厉栖烽的担忧不无道理。
“……”
厉衔青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
十五分钟后,七套单兵装备送进营地。
厉衔青一套,韩振一套,黑镰国际的队员共计五人各一套。
至于其他参与救援的人就不必配备了。
要了也不会用。
纯黑色作战服,战靴,战术腰带,战术背心,配套的武器、工具……有序地逐一装备到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
小男孩目定口呆地看着,被帅得昏了头,不自禁地吞咽口水,讷讷请求:“能不能也给我一套。”
韩振微笑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猴哥同志,这可不是玩具。”
黑镰国际的人,厉衔青只带了阿尔文。
剩下的和现场其他人一起,留给韩振统一调度指挥。
戴上黑色特制防割手套,厉衔青把突击步枪端在胸前。
阿尔文已经手轻脚快地爬上了直升机舱,厉衔青单脚踩着踏板,在跨上去之前,突然记起了什么,目光从阿尔文脸上扫过,扭头看着下面的韩振。
“对了,和你的人说,谁最先找到营救对象,佣金随他开,不设上限。”
韩振眼睛一亮。
阿尔文兴奋地吹了声口哨:“牛逼!老大的老大,我将向你献上我的忠诚!”
难怪刚才给老汉开价时,毫不顾虑队员在场听到会心态波动呢。
原来憋着这茬。
这下还有谁会不拼命?
“行,我去说。”
韩振笑笑地转身走向其他队员。
很快,队伍中瞬间爆出一阵狼血沸腾的欢呼。
她死了吗?
应该是死了吧。
否则,怎么会看到天仙。
簪书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和巴奈山截然相反的环境里。
这儿是一座花园,光线明亮得四周都泛着虚幻的白光,到处都是花,似乎没有重力,一朵接一朵的花儿打着转飞向天空。
她就在这样的环境里醒来,躺在无边无际的花海中央,意识清醒,可是却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天仙——上回见过的,和厉衔青容貌有四五分相象的女子,趴在她的身边,两条腿惬意地翘着,从她锁骨间拿起了平安扣,握在手里,笑容满面地把玩。
“他连这个都给你了啊。”
厉衔青给的平安扣落入了别人手中,簪书有点紧张,想问女子是谁。
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也动弹不得。
一股恐慌忽地擭住心脏。
簪书能够清楚记得自己坠崖的画面,一睁眼却来到了这种处处透着虚幻的地方。
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她再也见不到厉衔青了。
眼框瞬间就热得厉害。
“天,这就哭了?”女子一脸惊异,啧啧摇头,看向旁边,“象你,爱哭。还好儿子象我。”
簪书才发现旁边的角落里还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个子很高,五官轮廓线条很硬,丰神俊朗,气质周正。厉衔青的长相刚好是他们的中和。
簪书觉得自己隐隐知道了什么。
她不那么害怕了。
男人看向女子的眼神里满是爱意,也有无奈:“在小孩面前乱七八糟说些什么。”
“行吧,给你留点面子。”女子摇头晃脑,对簪书柔柔笑着,“小簪书,我喜欢你,想你多陪陪我。”
“但是,如果不放你回去,臭小子可能会把我坟头炸了,唉,也是麻烦。”
簪书想反驳,想说不会的,厉衔青很爱他的爸爸妈妈。
可是不管怎么努力,喉咙都象被水泥封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簪书,再见喽。”
女子温柔地摸摸簪书的额头。
簪书还在努力尝试开口说话,忽然,一阵剧烈的下坠感袭来,她象被从万里高空抛落,穿过云雾,向着地面急速坠落。
……
簪书猛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由于距离过近而变得模糊不清的白色石子。
睫毛扇了扇,她闭上眼,缓了几秒,重新慢慢睁开。
这回视线清淅了一些。
听觉也恢复了。
簪书听见潺潺流淌的清凉水声。
她意识到,自己身处河边的乱石滩上,面朝下趴着。风吹过来,青草尖儿摆动,将她的鼻头搔得丝丝发痒。
与此同时,感官也涌进身体。
痛。
好痛。
她的骨头如同被人一块一块地拆开,再一块一块地拼装回来,指甲缝都冒着强烈不适。
其次,是冷。
她从河里被冲上了岸,衣服全湿了,双脚还泡在水里。
水波偶尔调皮地漾过来,漫过脚踝又退去,留下透骨的寒凉。
簪书吃力地勾了勾手指,花了足足十分钟,艰难地从地上爬起,翻身瘫坐在河滩上。
又耗去十分钟,仔细检查完自己的身体,和理清目前的境况。
她还在巴奈山。
却不知具体在巴奈山哪里。
最初的那一波剧痛忍过去后,她惊异地发现,自己伤得居然还不算特别严重。
最疼的是右手腕,完全使不上力气,又红又肿。
应该是救小黎姐的时候扯脱臼了。
右边小腿外侧有一道伤口,看上去像碎石的杰作,一指长,不很深,血还没完全凝固。
簪书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划到的,好在并不致命。
除了以上两处,她的体表并无其他开放性伤口,骨头她大致摸了下,似乎也没哪里骨折。
这样的结果,簪书简直不敢置信。
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被湍流冲到了至少几公里外的地方,由于河道变窄,搁浅到了石滩上。
摔死溺死都不为过。
居然,只受了这么点伤。
祖宗在下面送礼都送破产了吧。
坠崖前的画面在脑海闪过,簪书记得温黎被猎户大叔扯走时惊慌失措的脸,猜想她应该是安全的。
不好!
明漱玉呢?
“小玉?小玉——!”
簪书使尽全身力气,喊了两声,累得气喘吁吁。
目之所及,河谷植被茂盛,原始萧瑟,回音将呼唤送返。
簪书苦笑。
希望小玉比她好运。
此刻她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她的小命是保住了,然而,也只是暂时的。
她的衣服全都湿透,裤腿也被划破,空荡荡地随着风晃。
她身上没有任何食物,任何工具。
有定位功能的手表也丢了。
她对时间失去了概念,只知道天还没黑。
——她必须在天黑之前,找到庇护的场所。
目前还有阳光,可山里气温多变,她得让自己尽快暖和起来。
否则湿衣服穿在身上久了,水分蒸发带走身体的热量,她将面临失温的风险。
户外探险,多少人死于失温。
如果厉衔青找到她时,发现她死了,他会怎么样,她都不敢想。
簪书支撑自己站起来。
冲锋衣外套湿透,不剩一点保温功能,穿在身上很重,反而更耗力气。簪书把它脱下,找棵显眼的树,挂到树枝上。
一来救援队伍可以发现她的踪迹。
二来,如果她遭遇鬼打墙迷路,再次经过这里,自己也会知道。
簪书轻叹一声,只穿着贴身的白色棉质打底t恤,破烂的登山工装长裤,狼狈不堪又漫无目的,双手环抱住自己,沿着河谷慢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