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宴到了后半场,长辈及对外邀请的宾客都走了,年轻人的节目才刚刚开始。
湖边的大草坪上,事先搭好了一座小型舞台。
江谦和明漱玉被众人拱上台,相互深情表白了一番,接着就轮到双方的朋友上去送祝福。
来去不外乎是“我把小玉托付给你啦”“我兄弟,江谦,天底下的好男人”这种话,大同小异,听多了就没了新意。
好在亲友里不少活宝,到后面,自然而然就过渡成各种才艺表演。
簪书和厉衔青一前一后踱过来时,台上两位男青年正在含情脉脉无语凝噎地复刻《还珠格格》。
一个头上簪着一朵大红花,一个拿领带在后脑勺接驳了一条发辫,复刻的正是剧里紫薇和尔康“看雪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那一段。
“哈哈哈……”
“救命!!我的眼睛!”
气氛正热,台下的观众快笑疯了。
明漱玉右手扶着额头,挡住半边脸,虚弱无力地靠着江谦的肩膀,一副两眼一黑,快要昏厥过去的表情。
江谦看着台上两名男青年卖力投入、浑然忘我的表演,也是一脸无奈。
“有你们是我的福气。”
唏嘘间,转眼瞥见簪书走过来,身后还慢悠悠地跟着厉衔青。
一冷硬一娇软,一气势强盛一漂亮乖巧,悬殊的体型差,迥然不同的气质,可站在一块儿又那么和谐悦目。
江谦顿觉自己的眼睛都被洗干净了不少。
“书书妹,阿厉,玩什么去了,才来。”
江谦示意地往舞台昂了昂下巴。
“还好你们来得晚,逃过一劫。”
台上的两人是圈子里的小辈,厉衔青也都认识。面无表情地瞟去一眼,宁愿从来没认识过。
对江谦赞赏地一点头:“阁下的交友物种还真是广泛。”
推得干干净净。
这一流程,他的订婚宴就别学了。
江谦尬笑:“怪我,没拦住。”
“谦哥,小玉。”
簪书刚和江谦明漱玉打了招呼,没聊两句,小臂忽然被人拉了下。
“小书,哪儿去了,找你好久。”
温黎刚才就想找簪书玩了,宴会厅里绕了一圈不见人,只得随波逐流走到了大草坪上。
她和大山站在一起看节目,身旁是无聊的男人,台上也是无聊的男人,浑身不得劲,连连打呵欠。
此时簪书终于出现,温黎赶紧走过来,直接插到簪书和厉衔青中间,纤长手臂很自然地挽住簪书的骼膊。
一番动作下来,全程对某男的阴沉脸色视若无睹。
簪书睫毛扇了扇,快速看了眼厉衔青。
微冷的空气里随即响起一声低沉冷笑。
“崔老师,崔大艺术家。”
温黎近几年非常讨厌别人称呼她崔姓,对外都是自称姓温。
厉衔青非得这么喊。
他喊得还算识趣,温黎尚且不理会。
可惜,厉衔青当然不会没事喊她。
先看了看小鸡崽被挟持了般的簪书,沉冷眸光意味深长地从大山脸上掠过,最后,厉衔青虚心地求教温黎:
“请问,你是没有弟弟,还是你的弟弟不好玩?”
“为什么非得粘着我的妹妹?”
问得客客气气,有一种不理温黎和大山死活的客气。
一句话轻松道破了太多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簪书:“……”
大山:“……”
温黎清了清嗓子,聪明地不和厉衔青在这件事上绕圈,而是微笑地凝视着簪书。
“小书妹妹,口红用的什么牌子,什么色号?有点太红了,嘴巴都嘟嘟的了,不太衬你。”
簪书微愣。
今天为了搭配她的公主风晚礼服,化妆师并未给她用太红的口红,而是偏自然健康的裸唇色系。
簪书下意识地摸了摸唇瓣。
干爽,微烫,还残馀着热麻。
独独缺了涂了口红的黏稠感。
当然会没有。
刚才都被啃了那么久。
就算有也被吃光了。
簪书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眼睫一抬,撞上温黎狡黠妩媚的杏眸。
“……小黎姐。”
多少双眼睛盯着,当然不能承认,簪书说:“……那我下次换个淡点的色号。”
“好啊,我帮你挑。”
温黎温柔地对她笑,替她理了理垂落鬓边的凌乱碎发,又说:“腮红的颜色倒是好看,显得气色好好,好自然,回头推给我。”
“……”
天知道簪书今天压根儿就没打腮红。
全凭逆冲的气血。
能不自然么。
硬着头皮应了温黎一声“好”,簪书的视线偷偷地越过温黎,投向她身后的厉衔青。
他也在看她,倒不和温黎斗嘴了。
深邃黑眸里藏了一丝笑,似是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
温黎以为自己挑起这茬,能借力打力挤兑到厉衔青,然而,她远远低估了此男的脸皮厚度。
狗男人在回味呢。
没讨到趣,这时,听话只听表面的明漱玉兴奋地凑了过来:“书妹书妹,什么腮红,我也要,也推给我呀。”
这里也有一个好玩的。
温黎缓缓弯起红唇,看着愣头愣脑的明漱玉。
“你也要什么?你去让江谦亲你一口,要多好看有多好看,要多自然有多自然。”
“嗳!”
这个话题,结束于明漱玉害羞爆棚的捂脸尖叫。
台上的两位男青年终于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舞台。
又过了几出节目之后,云竹微上台,献唱了一首古风戏腔歌曲。
簪书才发现,今晚云竹微居然也在。
大青衣今晚不穿戏服了,一袭珠光白绣竹叶暗纹的改良式旗袍,满头乌丝盘成了发髻,以一根白玉发簪斜斜地固定在脑后。
簪书莫名眼熟。
如果说审美还能趋同,那云竹微一边唱着歌,一边隔着人群,有意无意凝向厉衔青的欲说还休目光,则柔情得能滴出水。
难得的是,站到了一旁抽烟的厉衔青,竟然也看了她两眼。
散漫的眼风着重在那根簪子上停了停。
片刻之后,似乎又通过了云竹微,想到了什么,眼睑一垂,扫了眼胸前的西装口袋巾,薄唇似有若无地勾着一抹弧度。
云竹微面色更红。
这副有来有回的模样落入旁观者的眼中,可就有那么一点意思了。
簪书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没能瞒过温黎的眼。
温黎想了想,拉起簪书的手。
“小书,来。”
说完就要带她离开。
簪书不明所以地跟着走了两步:“去哪里?小黎姐?”
“换身衣服,很快就回来。”
温黎看厉衔青不顺眼是一回事,但有人堂而皇之地招惹簪书不高兴,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小书,姐姐告诉你,男人我们可以不要,可以丢掉,但不能是被其他女人勾走,抢走,明白吗?”温黎语重心长。
簪书:“什么?”
小姑娘还不开窍,温黎对她眨眼,换个说法:“你谦哥订婚,我们两个怎么着也得登台送下祝福,你说是吧?”
就停下讲了两句话的时间,隔得不远的男人已经皱眉灭掉烟,跟了过来。
“程书书。”
天,这盯得也太紧了。
阴魂不散的。
抢在厉衔青说出下一句之前,温黎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
“太粘人的男人讨人嫌。”
温黎和厉衔青不对付不是一天两天,面上簪书总不好偏帮厉衔青而不帮温黎。
于是回眸瞪住厉衔青:“你别过来。”
她是会骼膊往外拐的。
厉衔青神情不悦,大山见状也走近,伸手拦了拦,沉稳地说:“温黎有分寸。”
温黎古怪地瞟了大山一眼,嘟囔:“假好心。”
借厉衔青被大山挡住的工夫,温黎牵紧簪书的手,三步并两步地往主建筑的方向跑了。
望着轻易就被外人拐跑的粉紫身影,厉衔青的目光回到大山脸上,嗤笑了声。
“什么时候拜程书书为师的,交学费了没,学得好一手没大没小的本事。”
“厉哥?”大山没听懂。
很多事情,厉衔青没兴趣知道,但防不住那些杂七杂八的信息自动跑进他的眼里。
厉衔青瞥了眼寡言安静的大山。
“一口一个温黎喊得挺亲热,连姐姐都不叫了?”
原来他指的是这个。
大山正直地说:“本来她也不是我姐。”
“不过,有时候也叫的。”
大山勾起淡笑。
他话少,并不常笑,更别说这种深思之中还带了一点恶劣的笑容。
同是男人,厉衔青看不懂才怪了,语调微扬地“哦”了一声:“比如?”
“比如,做的时候。”
“嗤。”
果然有够恶劣。
厉衔青笑了声,不再继续问了。
沉默了几秒钟,温声提醒大山:“有空记得把学费付给程书书。”
就说她是大山的师父吧。
小花样一脉相承。
哥哥二字,也非要到了床上才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