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咳、咳咳……”
程天倪还在水里泡着。
厉衔青虽然不再守在池边,但没有他的赦免,程天倪纵然脸色被冻得死白,浑身哆嗦,也不敢贸贸然再爬起。
鬼知道这恶霸还有什么招数等着他!
“刘伯,去给他拿。”先绷不住的人是沉君岚,接近崩溃地吩咐,“快去。”
沉君岚脆弱的神经快被折磨疯了!
只要能快点结束这一切,厉衔青怎么着都行。
得到明确指令,管家应了声“是”,急匆匆地跑开。
没几分钟,便拿塑料袋装着一只冰袋、一管药膏快步返回,走到厉衔青面前。
毕恭毕敬地递出。
“厉先生。”
厉衔青夹着烟,没接。
“你看伤患是我么?”傻逼的主人养出傻逼的管家。
背脊倏地发凉,刘伯硬着头皮走向簪书,态度更加躬敬。
“小姐。”
簪书接过,拎着塑料袋,朝厉衔青看了眼。
知道她想走了,厉衔青把烟头扔到地上,皮靴碾了碾,踩熄。
走过来,长臂一伸,顺路揽住她的腰,走向重型摩托车。
程天倪终于看到了曙光,试探地爬上梯子,看厉衔青没阻拦,赶紧一溜烟爬出游泳池,瘫坐在草坪上哆嗦喘气。
“小天!”
沉君岚从佣人手里抢过毛巾,心急地跑过去,把程天倪裹在其中,捡起一角为他擦头发,焦灼的眼泪于此时终于滚落。
“小天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沉君岚诚然不是一个好的后妈,但谁也不能否认她是一个好的亲妈。
簪书看着此番情景,心中蓦地涌上一股难言的滋味。
脚步仅仅顿了半秒,就被身边敏锐的男人察觉。
搂在她腰际的大掌蓦地加重力道,簪书被带得紧紧挨向厉衔青。
他侧首,热烫呼吸从她发梢拂过。
“怎么办,别人都有妈妈疼,我家小可怜,只有哥哥。”
话音一顿,为难道:“要不哥哥我吃点亏,书书把我当妈妈吧,今晚我帮你洗澡澡,哄你睡觉觉,好不好。”
“……”
浑到没边的语气,十分欠揍。
但又神奇地,把簪书心底的那抹涩意瞬间蒸发得一干二净。
出了清嘉墅,黑色摩托车依旧没有下山,而是继续往山顶攀登。
车速很慢,簪书不戴头盔,一边手抱住厉衔青的腰,一边手拿着冰袋敷脸。
低温减轻了痛感,如今簪书自然开口说话,也不会再感到脸疼。
指尖勾勾厉衔青的腰腹,好奇地问:“山顶还有没报的仇吗?”
怎么还往上走。
厉衔青被她勾得下腹一紧,低头扫了眼。
“山顶还有没看的星星。”
簪书想起今晚刚碰到他时,他也是告诉她,来看星星。
厉衔青会的东西很多,因为优越的身体条件和智商,掌握得太轻易,都谈不上热爱。
这么多年,唯一能和“热爱”二字沾边的,只有观星。
有一次他喝多了,难得看得出醉意,簪书逮住机会,问了他好多平时他根本不屑回答的问题。
其中有一个,就是问他为什么喜欢看星星。
当时醺醉的男人阖着眼睫,轻懒地告诉她:“因为,当你身处逃不出的密林,你会觉得,离你最近的,反而是头顶的星空。”
“你会想,如果拥有飞行器,往夜空的方向逃,是否就能逃出去。”
知道他曾被绑架的经历,簪书那晚哭得稀里哗啦。
然后被人拖进怀里,以另一种方式,又哭叫了整整一夜。
大约所有事情都有迹可循,如今深域在空天科技和星系探测发力,不能说和负责人的兴趣毫无关系。
想到这里簪书也就安静了,经过一个垃圾桶时扔掉冰袋,双手都空出,默默把厉衔青环紧。
厉衔青失笑。
这么好拐呢。
想象力丰富,心还软。
压在他背上的两只奶油小兔更软。
于是摩托车开出了龟速,接近零时,才慢悠悠到达山顶。
簪书迎着风抬头。
春夏之交,星空也正在换岗。
东北方低空,织女星刚刚升起,夏季银河蒙蒙胧胧,轻纱般的光带如梦似幻。
“哇……好美!”
这种景象,无论看多少次仍会被震撼。
车一停簪书就溜了下去,像只小鸟扑向最开阔的那处,踮脚倚在栏杆前。
夜空晴朗,天地疏阔。
抬目是无垠苍穹,俯瞰是繁华京州城。
什么骂名,什么程培锡程天倪沉君岚,全都统统滚一边去吧!
“啧,小心。”
看她半个身子都倾斜到了栏杆外,厉衔青皱眉,快步跟过来。
走近了才看到,栏杆外侧还有一片平整的局域,不至于会摔下悬崖,悬紧的心放下。
随她去了。
厉衔青走到一边,背靠栏杆点烟。
簪书着迷地仰望夜空。
风声猎猎,她的发尾被忽而撩起,忽而落下,左颊还有点红,眼睛比星星明亮。
山夜静谧,两人都没有开口。
她看着漫天星光,他看着她。
蓦地一道耀眼亮光划破夜空,拖拽着长尾。
紧接着,又一道。
簪书惊喜地尖叫:“厉衔青!流星!”
“这么走运呢,程书书。”
厉衔青侧首抬眸看了眼,目光回到簪书身上。被她的欢欣雀跃感染,唇畔带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今晚天文台没有大型流星雨预报,偶发流星,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再一看,簪书已经十指交握,闭眼许上愿了。
她的愿望有点长,碎碎念念,几道流星坠落,都还没许完。
烟在风中烧得极快,不一会儿猩红便爬到了尾部,厉衔青把烟碾熄。
“呵。”
吐出最后一口烟雾,走到簪书背后。
身躯往前倾,双臂一撑,手掌握住栏杆,专心许愿的人被他困在了身前怀里。
体型相差得太多,从后面看,男人高大的背影将簪书密不透风地挡住,连影子都被遮了完全。
簪书睁开眼时,厉衔青的唇瓣刚好凑到耳边:“程书书,讲这么多,流星哪里记得住?”
簪书放下手,听了有点不服气。
“几十亿岁,一点点小事记不住,来地球干什么。”
在国内,真是当神仙都得卷。
“说得也是。”
厉衔青低笑,想吻她,顾忌到她的脸还会疼,只克制而怜爱地亲了亲她的鬓角。
“许的什么愿?说来听听。”
说话就说话,总是毛手毛脚的。他的气息滚烫,簪书耳朵发热,下意识偏头躲闪。
“……不告诉你。”
大好机会放在面前,有人偏要犯傻,厉衔青不介意好心提醒:“对一块石头许愿,远不及对我许有用。”
她要的,他都能为她实现。
看着近在咫尺的优越侧脸,簪书静静地说:“这个愿望,对你许没用。”
她如此笃定的语气,厉衔青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
不置可否地一哂:“程书书,还惦记着你那傻逼调查记者梦呢。”
“……”
她就说吧。
可他凭什么说她的梦想傻逼,簪书心头的火苗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不乐意再给他圈住,簪书在厉衔青的臂弯中转身,双掌抵住他的胸膛推他。
“和你讲不通,你没梦想。”
含着金汤勺出生,世间最好的一切于他而言不过唾手可及,他怎么会有梦想。
所以他才整天懒懒的,做什么都提不上劲。
“怎么没有。”
城墙般的男性身躯纹丝不动,拎住簪书的骼膊,把她在怀中一转,从背后抱住她。
“啊,宝贝你看,有外星人。”
“……”
一种很新的和好方式。
簪书感到无奈又好笑,泄了气,吵架起了头,再也发作不起来。
仍是忍不住不满嘀咕:“你能有什么正经梦想……”
“年纪轻轻,还敢瞧不起人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