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怕这张嘴吐出有的没的,伤了小姑娘自尊心,老爷子轻哼:“你想得美。”
“簪书丫头亲手包的饺子,你今天能吃到,是你的福气。”
厉衔青深以为然地微笑:“谁说不是呢,我还以为世界厨王争霸赛的冠军到咱家来了。”
簪书:“……”
厉衔青的演技太差,簪书不用细品都知道他话里的真心少得可怜。
她也想尝尝,筷子握进手里,一瞬间止不住地往下滑落,低头看了眼,头一回发现筷子竟这么细。
……花了更大力气握稳。
饺子的味道其实还好,达不到惊为天人的水准,但也不难吃。
要怪就怪某人好东西吃太多了,嘴叼。
于是厉衔青果断又被瞪了。
“看我干嘛。”厉衔青手掌护食地挡在碗前,一副提防口气,“我碗里的可不分你,妹妹大厨。”
亲眼目睹自家孙子混不吝的样子,厉老爷子顿时没好气。
人活到这把年纪,很多事情一眼就能看透。这狗嘴吐不出象牙的臭小子,活该吃点爱情的苦。
看了看当真一脸仔细品尝美食的厉衔青,以及被他闹得恼也不是气也不是的簪书,老爷子想起准备要说的事,忽然就变得笑容可鞠起来。
老人家不玩年轻人,还有什么好玩的。
“簪书丫头。”老爷子和蔼可亲地喊了声,待簪书询问地朝他看来,说,“江谦准备定亲了,你听说了吗?”
簪书点头:“听说了。”
老爷子悠悠开口:“这事倒是提醒了我,你哥的年纪也不小了。我就让你们二婶也留意了下合适的姑娘,她昨晚刚给我发来了照片,等会儿你也帮忙挑下?”
这是要给厉衔青也物色联姻对象的意思。
簪书耳朵嗡地一响,怔住。
视线从对面的人脸上扫过。他没出声,即是不反对。
好一会儿,簪书垂下眼睫,轻轻地应了声:“好。”
连自己怎么吃完早餐,转移到了客厅沙发坐下的都不知道。
老爷子操作顺溜地点开平板图册。
“l”型的沙发,簪书和厉老爷子坐在短边,高大霸道的身躯则一人独占了长边。
似乎即将决定的事情与自己无关,厉衔青自在地坐着,弯着腰,姿态舒展地泡茶。
老爷子这儿的好东西不少,最名贵的是这些母树茶叶,再多的钱,外面也买不到。
热水一倒进茶壶,满室充盈茶香。
厉衔青先倒了杯给簪书,接着倒了杯给自己。
靠回沙发靠背,翘起二郎腿舒服地正要喝,冷不丁接收到一记水灵灵的瞪视。
他嗤了声,不情不愿地放下腿,再度坐起,倒了杯推给老爷子。
“老头,喝茶。”
有点礼貌,但不多。
目无尊长不是一两天了,老爷子全当没看见,把手中的平板递给簪书,笑道:“看看,这些都是你们二婶把过关的。”
老爷子说的“二婶”,指的是厉衔青二叔厉栖烽的夫人。
厉家没有其他女性长辈在了,内外事务,基本都由这位二婶——宋智华操持。
宋智华眼光毒辣,一般的世家小姐可进不了她的眼。
簪书手指划过平板屏幕,图库里整整十馀位待选佳丽,每一位美得都各有千秋。
簪书笑了笑,诚实道:“她们都好看。”
“好不好看还是其次。”厉老爷子说,“我们不需要女方能给我们带来多大助益,最关键的一点,要懂事,要家世清白。”
家世清白。
这一点,簪书就不及格。
她的妈妈……
她属于考公都会被刷掉的类型。
心里就象被针尖狠狠地刺了下,扎破她自认为早已清醒、事实却仍在一步步沉沦的梦境。
疼的感觉来不及泛开,被一道冷嗓打断:“老头,懂不懂算数,两点了,要求别太多。”
这副事不关己的风凉口吻,老爷子一听就心肝疼。
从走神的簪书手上取走平板,老爷子隔着茶几,直直地丢给厉衔青。
“你挑,给你挑,行了吧。”
厉衔青反手接住,顺势搁在自己的腿上,另一手的茶水没洒出半滴。
从容自若地品着茶,他视线低垂,竟还真的饶有兴致地挑了起来。
长指一张张地划过女人们的照片,然后,在某一张突然停下。
“这个不错。”
这么快就挑好了?
簪书的注意力被引回,情不自禁地朝厉衔青挪过去。
厉老爷子老花眼,隔得远也看得清,目光落在平板上,默了默:“你真觉得这个好?”
“真啊,特别好,一看就旺夫,好生养。”
簪书不知不觉已经坐到了厉衔青身边,闻言,仰首看了他一眼,不到两秒就低下了头,一语不发地凝视着平板。
怎么说呢。
照片里的女孩子也不是不好看,就是有点胖,脸圆圆的,看起来是特别亲和特别有人缘的那类,国泰民安的富态长相。
这选择着实出乎老爷子的意料,他看了眼厉衔青,又看了眼簪书。
臭小子选中的怎么和真实喜欢的一点儿都不沾边。
老爷子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敲定:“既然你有意向,我让你二婶安排你们先接触看看。”
厉衔青反问地“哦”了声:“我接触?不用,老头你满意就行了,你娶老婆又不是我娶。”
“什么?”
老爷子觉得自己也许出现了幻听。
厉衔青抿了口茶,唇畔有笑,可那笑却越看越冷,盯着无端端突发奇想给自己加戏的厉老爷子。
“一大早拉着程书书又挑又拣,还嫉妒人家江谦要订婚,不是您老人家准备娶续弦请问是?”
“我理解你的寂寞,孤家寡人了这么多年,谁都会理解的,妹妹你说是吧?”
突然被点名的簪书:“?”
至此才彻底明白厉衔青为什么由始至终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悠闲样。
他是真的,事不关己。
什么人啊这是。
簪书感到荒谬,想笑,转眼看见老爷子精彩纷呈的面色,连忙抿紧唇瓣,忍回去,两眼望着厉衔青,亮晶晶的。
厉衔青抬手捏捏她的脸蛋,轻声呵道:“好孝顺啊程书书,听见你爷爷要给你娶新奶奶,就这么开心?嗯?”
“……”
簪书推开他的手:“你好烦。”
厉老司令纵横沙场几十年,被人拿枪顶着脑门时都没这么无助过。
“混帐!讲的什么狗屁东西!”
手掌重重地拍向茶几,“谁和你讲我了?我都一把年纪了,我们在讲你的事情!”
嗓门有点大,簪书看着厉老爷子涨红的脸,担心他的血压,立马坐回去给他抚背。
“爷爷慢慢说,不生气。”
“簪书丫头,没事。”老爷子的声音立刻就小了不少。
厉衔青叹为观止地抬了抬眉峰。
“谁说您一把年纪,有你的簪书丫头在,再哄哄,给你哄成孙子都行,这不越活越年轻了。”
“您老人家就再加把劲儿,看明年能不能给我生个抱着奶瓶喝奶的小叔叔。”
厉衔青以茶代酒,举到半空朝老爷子敬了敬,动作潇洒,神情期待。
“浑小子!”
老爷子气得随便抓起茶杯就往厉衔青方向扔。
茶杯砸人疼不疼还是其次,里面滚烫的茶水可不是儿戏,簪书手忙脚乱地拦,同时瞪了眼始作俑者。
“哥哥你别说话了。”
立场没对,称呼挺好听。
厉衔青扬起嘴角,听劝地止住:“行,走了。集团还有事。”
将杯子放回茶几,低头看了眼腕表,时间差不多,厉衔青闲散地从沙发站起。
“快走!烦人的臭东西!咳,咳咳……”老爷子气得直呛咳。
“爷爷、爷爷。”
簪书轻拍着老爷子的背,尴尬赔笑。
她小媳妇儿般服侍人的画面令厉衔青不太舒坦,懒洋洋的步伐不退反进,走到簪书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伸出手,手指逗猫似的勾蹭了一下她的下巴。
“你呢,走不走?”
簪书正准备摇头。
厉衔青说:“陪我加班,给你过稿。”
簪书顿住,好半晌才为难地说:“……谢谢你啊,可是我今天还有别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