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梁香怀着心事,眉头紧锁。
她一心二用,一边想着神农道的事情,一边去看起了田地,试图挑一块好田。
毕竟炎帝提出的条件里,不止有让道种发芽这一条,还需得她晋级终试。
群土之长,是唯五粟。即红、青、白、黑、黄五种粟土,是最为上等的土壤。
她心头念叨着,小虞的分身在外间临时学起来的辨土之法。
粟土的特征,是干燥却不板结,潮湿却不黏腻,不会泥泞到阻滞车轮行进的程度,总之,就是一切都要恰到好处。
她将手插进土里,摩挲感受起来,一块块田地走过,看了十几块田都没找到粟土之田。
——也许这里就没有粟土之田也说不定,毕竟是大赛的考验,哪有那样的好事儿呢。
而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选好了自己的田,开始耕种了。
留给她的田也越来越少,她也没有太多犹豫的工夫,只能速速选定了一块中等的土壤——应该是中等吧?
都梁香也没有太多的经验,几世为人,她都没种过地啊。
就是有农书可以参验,天下十四洲风土各异,农书又岂能详尽地记叙下每一种风土的特性。
种地,更不是一件看书就能学会的事情,她也只能按图索骥,摸索着来。
这种土地自然是不能直接耕种的,需要垦荒。
地里还有很多杂草,她看了眼太极图上的天时,以二十四节气等分太极图,若以阴鱼的尾巴尖为夏至来看,她的田地这会儿应该处于立秋之时,正是垦荒中适合除草的好时机。
都梁香照本宣科,除了草又按农书所说,用灵气放火焚烧田地,待太极图的天时加速轮转至下一年的春季,再继续开垦。
她心里没底,做完这一切就在田间有些待不住,去偷看起了别人的进度。
大抵是后稷貌似真的没有给春秋百序田中设下什么好田,谁都逃不过垦耕这一步,大家的进度看着倒也差不多。
都梁香望见了志和裴度,他们也离开了田地,在田垄上聊着什么。
“走走走!”志一脸兴色,“我带你去城中找个炼器坊,你来给我打一套农具去。”
她凑了上去,“可是后稷不是给我们发农具了吗?为什么还要去打农具?”
志道:“这位小兄弟是炼器师啊,普通农具和法器农具怎么能一样!用宝犁耕地,岂止是事半功倍!”
原来是这样,都梁香瞥向了裴度。
“看我做什么,我不给你打!哼哼,也到了你有求于我的时候了,早干什么去了?现在攻守之势异也了吧!”裴度抱着臂膀,冷硬地拒绝道。
早知道他是个小心眼的。
没关系,她心眼也不大。
等回了长洲的,她现在受的气都要叫他好好还回来!
虽然都梁香并没有找裴度帮忙的意思,但是他这小人得志的态度多少还是烦到她了。
她对志道:“你们这样,你帮他,他帮你的,分明就考校不到你自己的本事了,这样不算作弊吗?”
裴度惊叫一声:“这怎么能算?”
志笑道:“对啊,这怎么能算?”
“强词夺理!”
志似是觉得她这样子颇为有趣,便也耐心同她解释道:“神农大赛是为了选拔最好的大稼,去做部落里的农官,指导部落里的农事,难道他一定要不依靠任何人的帮助,才能算最好的农官吗?”
“能从别人那里获得帮助,制作出更好的农具,获得更先进的稼穑知识,进而推广给所有的农人,不也是很好的农官吗?”
“能在别人的帮助和启发下,取得更好的成果,也是一种本事啊。”
裴度强调:“也是本事!你看看你人缘差的!”
都梁香瞪了裴度一下,后者莫名其妙地心悸了一下,他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总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你都是个七老八十的老东西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你说谁是老东西呢!再说谁七老八十了,我今年才……”裴度说到一半止住,并不想透露自己的年纪。
他摸了摸自己光滑细腻的脸皮,“都是修道人士,谁不难免闭关个十一二十年的,小爷这年纪在修道之人里不知道多年轻!自然是少年心性!”
都梁香邪恶低语:“你怕不是比你家娘子要大好几轮吧?说不定她就嫌弃你老呢。”
她怎么知道青葙总明里暗里打探过几次他的年纪的!
青葙若是不介意,又怎么会老是问他呢。
裴度惊恐地捂住脸:“啊啊啊你住口!你住口啊!你这个混蛋!”
“哼,叫你老惹我。”
都梁香挤兑完裴度,又看向志道:“这么说,我若遇到了难题,也可找旁人帮我的忙了?不算违规?”
志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思索着道:“亲自下地帮你耕种肯定不行,不过你若是有疑问,找人问问自然可以啊。”
都梁香瞧着志很好说话的样子,就将自己先前垦耕的步骤都跟志说了一遍,问道:“您看我做得可有疏漏?”
志张大了下嘴巴:“你确定是在询问我,不是在提点我吗?你这治田治得比我精细多了。”
都梁香想了想也是,毕竟她是按后世不知发展了多少代的农书耕作的,后世千百代积攒下来的经验,自然要更详尽些。
想到这里,都梁香心下稍安。
“那就谢谢志了。”
“哦哦哦,也谢谢你,兰,你说的东西对我也很有启发呢。”
两人分别,志拉着裴度往城内去了,临走前还能听见裴度的碎碎念:
“装货装货装货……”
都梁香留在原地,若有所思。
说起来,后稷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不也是说“不要一味埋头苦干,闭门造车”吗?
想来这其中,或许也有暗示她可以向人求助的意思?
她回到自己的田地里,施了一遍灵雨术,犁起地来。
农书上只说,地要犁得恰到好处,太深了不行,太浅了也不行,但到底多深是深,多浅是浅,书上也没说那么清楚,都梁香决定等下就去找人问问。
唉,就是有农书作参照又如何,到底是纸上得来终觉浅。
都梁香嘴巴甜,讲几句好话就能和人熟络起来,这里的土着大多为人又很纯质善良,都愿意向她分享自己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