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梁香:“鹤仙,你说话好粗鄙。”
萧鹤仙本就怒不可遏,叫梁香这一打岔,更是一口气哽在喉头,差点没喘上气来。
他横了她一眼,“那是谁带坏的?”
都梁香摸摸鼻子,若无其事地揭过此篇,同宋微垣委婉道:“无骎真君,你这个提议真的有些冒犯了哦,我不可能同意的。”
宋微垣微一蹙眉,“此为探察你观星道天资之故,这时顾忌俗世礼法,实在迂腐愚钝,你我皆修道之人,更当不拘小节才是。”
都梁香笑着摇了摇头,这倒跟礼法没什么关系,泥丸宫乃修真之人识海所在,岂能容他人随意窥探,若神识相接,此时以神念攻击对方神志,那就相当容易了。
此举实在是太危险了,就是对亲近之人也最好设防,何况宋微垣这个她才刚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就是他看着为人清正,不像是恶人,她也不能赌。
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还未等都梁香说话,萧鹤仙就冷嗤出声:“到底是不拘小节,还是有些人私心过重?我家梁香阵道天资好着呢,用得着你探察观星道天资吗?谁请来你探了是怎的?自作多情,莫名其妙的。”
宋微垣神情凝肃,眉宇间有几分不解:“我不知道我有什么私心。”
他伸出手掌,示意了下都梁香的方向,娓娓以道:“听闻都姑娘是本届十方绝境境魁,年纪必不超过二十五岁,在我宗楼观峰,百岁以下能开星图,便可称作天才,更别提这般年纪,就能接引星辰之力 。”
“都姑娘年纪轻轻,就能拥有三颗星芒灼痕,世所罕见,我师尊通元居士特命我来接都姑娘回峰,愿收为亲传弟子,此乃都姑娘的造化。”
“我跨海远赴玄洲,西去数万里又东来至此寻她,一为我峰觅得良才,二为都姑娘锦绣前程,此乃两全其美之事,实不知,有何私心。”
他看向萧鹤仙,眉头微凝,语带谴责:“倒是你,因一二猜忌之心,就出言代都姑娘拒绝了这个拜入我峰门下的机会,倒是有阻她道途之嫌。”
“可笑!”萧鹤仙愤一挥袖,“我家梁香只学阵法不到一日,就能绘出阵纹,阵道天资,更是世所罕见,拜了你师尊修观星道,才是误入歧途!”
“我听闻我宗阵阁的萧阁主,龙光尊者,好像就是出自你萧氏。”
“不错,那正是我姑母。”萧鹤仙唇角微扬,下巴轻抬。
“两千岁的五阶阵师……”宋微垣顿了顿,“这等成就,放在十四洲内或许也还能看,但与我楼观峰之星阁,对都姑娘这般天资之人的培养预期相比……”
他摇了摇头,“还差得远。”
他面色淡然,口气平静,好似不是有意轻视,只叙述事实般,但听着反而更让人火大。
萧鹤仙戟指怒目:“你这沐猴而冠的鸟人,果然是诚心与我萧氏作对!”
宋微垣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也不理会他的叫骂,只看向都梁香,劝道:
“道宗星、阵、丹阁三大圣殿,素以我楼观峰之星阁为首,阵道晦涩艰深,君不见,修成五阶阵师即为一道大宗师,岂不可笑?不见得有什么前途,只见得空蹉跎时光了。”
“你这竖子!”萧鹤仙气得七窍生烟,饶是都梁香强拽着他也没将人拉住,一言不合又动起手来。
这宋微垣面貌看着年轻,实则不知道虚长他多少岁,修为更是高了他一个大境界,同他斗法就如那老叟戏顽童般,耍得萧鹤仙团团转。
都梁香垂着面目,捂着眼睛,时不时透过指缝偷瞄几眼,实在没眼看。
啧,丢人。
唉,好丢人。
方才步虚台这边闹出好大的动静,萧氏中人探查到这边约是出了什么事情,便出动了些人来查看。
萧氏的大长老缩地成寸而至,画阵灵笔挥动几下,就施展出两座灵力囚笼,将萧鹤仙和宋微垣两人劝架劝开了。
她眉头紧皱,面目威严,视线在两人身上梭巡了个来回。
“闹什么呢?也不嫌丢人!”
大长老凌空而立,灵笔一勾,就隔空提着两个关了人的笼子,回萧氏族地去了。
一帮人回了萧氏族地,大长老坐在大厅主位,这才解了对两人的束缚。
她瞥了一眼宋微垣,他身上那道袍的绣纹倒是好认。
“楼观峰的?你师尊是何人?”
宋微垣拱手道:“晚辈宋微垣,见过前辈,家师乃太清道宗通元居士。”
“哦,原来是故人之徒,昔年我还在道宗修行之时,与通元居士也算打过几分交道,通元为人,我还是知道的,想来他教出的徒弟,品行定也不错。”
大长老冷肃的目光落在萧鹤仙身上,她沉声道:“说说看吧,为什么打起来了?鹤仙,可是你先挑起的事端?”
萧鹤仙面色难看,梗着脖子,一个字也不肯说。
大长老看向宋微垣:“那就宋小友你来说吧。”
宋微垣便简要道出来龙去脉。
虽说他算不得是个圆滑的性子,却也知道,这时在人家地盘上指责人家的子侄,是极为不妥的,便略去了前番萧鹤仙不过因争风吃醋,就要叫人杀了他的事情,只提了后面的事。
大长老神色一凝,坐直了些,她原也只当是两个年轻气盛的小辈,因些许口角之争起了冲突,没想到这其间竟还有这等渊源。
“哦?香儿竟还有观星道的天赋?”
还是让通元根本不愿等到中陆三洲的仙盟试炼大会,就要叫徒弟提前把人接回峰去拜师的,那等观星道天赋。
大长老失笑,这倒实在是趣事一桩,只可惜通元实在是漏算一着,依她看,香儿的阵道天赋更是卓绝,这于观星道上,便也只能算有缘无分了。
她看向萧鹤仙,教训道:“就是宋小友要邀请香儿拜入楼观峰,你与他分说清楚便是,何至于人家不过提了提此事,你就与人动起手来,实在胡闹!”
萧鹤仙不服道:“他何止是不过提了提此事,我原也是好好与他说的,姑祖母可知他说个什么?”
“不管他说什么,你也不该先逞凶出手!”
大长老将茶碗往桌上一磕,拿出了教训子侄的态度来。
心中却道,若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暗中打杀了也罢,她也不说他什么。
可他萧鹤仙竟看不出来人身份,不知这人杀不得吗?还是看出来了也要肆意行事?
这不是平白落人口舌?一点都不稳重。
大长老冷哼了声。
萧鹤仙原原本本将宋微垣的话复述出来。
“……不见得有什么前途,只见得空蹉跎时光了。”他冷笑了声,“分明就是来挑衅咱家的!”
大长老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也罢也罢,这话谁听了不叫人觉得刺耳,鹤仙毕竟年纪轻,若是对方真如此说,他气急出手也算有缘由……
虽然失之稳重了些。
宋微垣依旧是那副身姿笔挺,眉目平淡却自有傲气的模样。
他声音清越,侃侃道:“观星之道,乃上古先贤仰观宇宙、俯察法则所传之无上大道。其上可推演天机,把握命轨。中可接引周天星力,召唤星神法相,威能浩瀚,近乎天道权柄。下可引星辰精华,滋养神魂,淬炼道基。此乃贯通天地人三才,执掌乾坤、洞悉本源之道。”
“而阵道一途,不过依循既定之理,于方寸间布设灵机,纵有千般变化,终究是困于‘术’之藩篱,近乎逞凶斗狠之雕虫小技。”
“观星之道煌煌,而阵法之道黯黯。”
“以都姑娘之天资,若弃观星道而修阵道,才是明珠暗投,暴殄天物之举。”
大长老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
“放你爹的狗屁!”
她挽起袖子,挥着拳头就冲了出去,一旁的执事们、长老们大骇,连忙上前将人拦腰抱住。
“大长老,冷静,冷静啊!”
“放开我!放开我!让我打死这个龟孙!”